城东离玉家颇远，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方到，等伍二辉说地方到了的时候，玉锦兮一下车就皱了皱眉头。

　　周围的环境也太糟糕了些。

　　五六尺宽的巷子，马车是绝对不可能驶进去的。若是有人推着独轮车迎面而来，路人便要贴在墙上让路。巷子中间积了来源不明的污水，散发着不可名状的气味，玉锦兮不觉捂了鼻子。

　　车夫为难地道：“六少爷，小的只能在这里等您了。”

　　玉锦兮挥挥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事，你只管回去，我雇辆车回去便是了。”

　　伍二辉急忙道：“其实也不是太远，只是马车只能走大路，便绕了道。若是沿着前头的台阶上去，再沿着巷子拐几个弯儿，再上一个台阶，便到玉家老宅前头的街面上了。”

　　车夫被他说晕了：“啊？”

　　伍二辉干脆道：“放心，我自会送玉六少爷回去的。”

　　车夫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捕头还要请自家六少爷帮忙呢。

　　玉锦兮笑道：“走吧，走吧，就算是我不识路，伍捕头总是识得的。”

　　车夫便把车赶走了，没关系，少爷身边还有两条狗呢。

　　玉锦兮便给二乖三乖套上项圈，把绳子牵在手里，对伍二辉道：“走吧。”

　　伍二辉不好意思地道：“实在是腌臜了些，这边住的大都是在码头上讨生活的力巴挑夫，还有做些小买卖的。周屠夫家就在第二户，不远。”

　　玉锦兮对分析案情不感兴趣，她只是来帮忙的，不过还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此处气味混杂，若是二乖三乖找不到，伍捕头可莫要怪我。”

　　“不怪，不怪，六少爷肯来，就是给我面子了。”伍二辉心里明白得很。

　　玉锦兮便牵着二乖三乖和他一起来到一处斑驳木门前，伍二辉直接掏了钥匙出来开门，见玉锦兮吃惊地看着她，便苦笑道：“这两家闹腾得实在是凶，林大人便把两家都收了监。”

　　好吧，这是大月，不是现代的法治社会。

　　玉锦兮道：“须要找那位妇人的随身物品，给它们嗅一嗅，才好寻找。”

　　伍二辉迭声道：“有，这地方我们来了好几回了，赵氏的东西都在。”

　　院子不大，屋子也只有正房三间和两间西厢房，寻常人家东厢房的位置是个窝棚，棚下是一张石案，案基是大小不一的石块堆砌而成，案面倒是一块光滑的青石板，只是上面血迹斑斑，连同周围的地面都是暗红之色，石案之上还吊着几根大铁钩，想来是屠夫的操作台了。

　　这样的环境，玉锦兮表示怀疑，觉得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觉有些后悔接了这个支线任务。也不知道支线任务完成不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是扣功德点呢？还是从此再也接不了支线任务呢？

　　伍二辉推开正屋的门道：“周屠夫每天便在这院子里杀猪，杀完了便推到码头上去卖，赵氏也煮些下水什么的在码头摆摊，在这一片算是日子过得好的。”

　　玉锦兮问道：“这家没有孩子吗？”

　　伍二辉摇头：“没有，周屠夫以前也有过一个浑家，四年没生下一儿半女，便让周屠夫休回了娘家，如今这个赵氏是后娶的，也有三年了，还是没孩子。大家便都说是周屠夫杀生太多损了阴德，还说他原本的浑家另嫁之后，当年便有了身孕，如今都生了俩儿子了，肯定是周屠夫的问题。”

　　冲着玉锦兮暧昧地眨眨眼睛，玉锦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伍二辉觉得无趣，便指着屋内道：“这便是他们两口子的卧房了，六少爷若是需要赵氏的衣服，只管自取。”

　　玉锦兮便带着二乖三乖进了屋，见柜子箱子均都大开，还有衣衫散落在地，便知道那些衙役们在此处翻检过恐怕不止一遍。

　　她在箱子里翻了翻，找了一件女子的里衣出来，拿给二乖三乖闻，然后便见二乖三乖在屋子里转起圈来，然后便趴在床边不动了。

　　伍二辉失望地道：“看来是不成了。”

　　玉锦兮却蹲下身子，掀起床幔往床下看去。伍二辉在一旁道：“这里我们看过了，和外头是一样的地。”

　　玉锦兮好歹也是看过刑侦电视剧的人，还曾经和儿子一起看过古装版的，一边看一边吐槽导演组没常识，明明是发生在宋朝的事情，偏偏要把抓嫌犯的镜头放在玉米地里拍，玉米是明朝才传到中国的啊大哥。

　　席牧偶尔看到过他们娘俩看古装电视剧的风格，还说他们俩纯粹是闲的，对于当大夫的儿媳妇在一旁吐槽滴血认亲毫无根据视而不见。

　　不过，人家能拍出收视率颇高的古装刑侦剧来，还是有些东西值得一提的，比如说玉锦兮接下来做的事情。

　　伍二辉眼睁睁地看着玉六少爷从厨房里端了一盆水来，尽数泼在了地面上，还特地往床下泼了不少。

　　这是干嘛？

　　玉锦兮蹲下身子观察，只见床下的水迅速地渗了进去，速度要比外面的地面快了很多。

　　看看，还是二乖三乖厉害，自己这个主人更厉害。

　　看在还有些作用的份儿上，她以后再在现代看古装电视剧的时候，就少吐槽几句好了。

　　玉锦兮淡然地站起来，拍拍衣角的土，对伍二辉道：“伍捕头，找人把床挪开吧。”

　　“啊？”什么意思啊？

　　玉锦兮指着床下道：“这底下有东西！”

　　伍二辉火烧眉毛一般跑了，玉锦兮在这里待不下去，便到院子里站着，二乖三乖在院子里转悠几圈，对着那张石案叫了几声。

　　玉锦兮摸摸它们的狗头：“真好，回去给你们煮肉吃。”

　　伍二辉是个靠谱的，知道把玉锦兮一个人扔在周家不合适，只在巷子里拦住了一个孩子，让他跑去府衙送信，自己立刻折返。

　　玉锦兮对他道：“那个石案怕也有些问题，咱们看不出来人血和猪血的分别，它们却是能闻出来的。”

　　二乖三乖倨傲地看着伍二辉，好像在问你服不服气啊小子？

　　伍二辉佩服极了：“六少爷，您养的这两条狗，简直了。”

　　玉锦兮笑着继续撸狗毛，等着衙门里来了人，众人合伙把床搬出屋子，又找了工具来掀开床下的石板，只刨了几下，便个个捂着嘴跑出来在院子里大吐特吐。

　　玉锦兮便大约知道了，对着伍二辉道；“看来此案已破，在下便告辞了。”

　　伍二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直冲着她胡乱挥着手。

　　玉锦兮在那股气息散发到院子里之前，带着二乖三乖果断离开，到了没人之处立刻进入空间，这才觉得浑身轻松了下来。

　　石碑上的支线任务已显示完成，得到的奖励果然令人啼笑皆非：得到伍二辉的钦佩。

　　她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她在空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把换下的衣服直接扔在了一处乱石堆里，也不知道是哪家盖房子剩下的余料。

　　还没离开几步，就听到外头有个欢喜无限的声音道：“这是谁家的败家子儿？这么好的衣服就扔了！啧啧，便宜我家小儿了。”

　　一个妇人乐呵呵地把她刚扔的外套团在了一起，塞到篮子里，还使劲往里捅了捅，生怕被别人看到一般。

　　玉锦兮苦笑，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今她也染上了这坏毛病，把不喜欢的东西随手便扔了。

　　这是个坏毛病，得改。

　　玉锦兮提醒了自己一番，直接回了家，一点儿都没耽误吃晚饭。

　　到了第二天，她便知道支线任务所奖励的东西到底有何用处了。伍二辉再次登门，张口就提出要买二乖和三乖，哪怕只卖给他一条也成。

　　伍二辉苦笑道：“我也知道这事做的不地道，可林大人说了，既然六少爷养的狗这般好用，放在家里，这个，也白废了不是？还不如卖给衙门，也好帮着寻个物证人证什么的。”

　　玉锦兮就知道，林德田最近没从他们玉家捞到些什么，定不会罢休，见伍二辉一脸的惭愧，眼睛里却明明白白地透着我这是奉命行事的话，便淡淡地道：“二乖三乖被我视为家人，卖是不可能卖的。”

　　伍二辉简直要哭出来，恳求道：“六少爷您行行好，知府大人下的命令，我们也实在是没法子了。”

　　玉锦兮竖起手来：“此事不必再提。”

　　“别啊，六少爷，您，您，这样，就算是衙门里借的怎么样？我保证每天给它们伺候得舒舒坦坦的，出一回工给算一回工钱，成不？六少爷？”

　　玉锦兮：“它们两个你是带不走的，带走了也不听你们的话，你不过是为了交差而已，却大可不必非它们俩不可。”

　　伍二辉哭丧着脸：“话是这么说的，可满铜庆城里找来找去，也没您养的狗好啊，要不我随便弄两条狗也就搪塞过去了。”

　　玉锦兮点头：“伍捕头说的也有道理，你也是为了公事，我在旁处还养了几只小的，尚未驯养过，伍捕头不如买了那个去，自小养大的，也能听话。”

　　伍二辉本以为此事已然不成，没成想还有转折，急忙道：“成，成，只要是六少爷养的，和二乖三乖一样的，那就没问题。”

　　玉锦兮见他还给加了许多条件，不由失笑：“那便等几天，伍捕头再来，我也好去把狗带来。”

　　伍二辉急忙问：“那我什么时候再来比较合适？”

　　玉锦兮做思索状，右手大拇指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挨个点了过去：“三天吧，三天之后，伍捕头再来。”

　　伍二辉立刻道：“好，就这么定了。三天后我再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生怕玉锦兮反悔一般。

　　玉锦兮微笑着点头，心里却在盘算要卖几条狗出去，要价多少。

　　她的空间里，如今已经有太多狗了，这还是把一部分放到农庄里看家之后的结果呢。

　　到了第二天，玉锦兮就让人套了车去了一趟城外的农庄，巡视了一遍种了占城稻的水田，检查了一番玉米和土豆的长势，又去指点了一番辣椒苗的移栽，最后又去山头上看了一遍梯田的整理，这才回了家。

　　在庄子里待的时间不长，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却不少。若不是为了遮掩一二，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这一趟的。

　　伍二辉数着天数如约而至，门房通报的时候，玉锦兮甚至还没吃完早饭。

　　行舟纳闷道：“这个伍捕头，干嘛三天两头往咱们家跑啊？”

　　玉锦兮笑道：“他看中了二乖三乖，想来买狗。”

　　“啊？”

　　珍姐儿立刻警觉地放下了筷子，从椅子上溜了下去，把二乖三乖的脖子搂住了，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自己的态度。

　　玉锦兮好笑地看着她：“放心，爹爹不会把二乖三乖卖了的。”

　　珍姐儿居然还想到了别的：“大乖也不卖，小乖也不卖。”

　　玉锦兮哈哈大笑：“放心，不卖，都不卖。”

　　珍姐儿便重新坐了回去，要拿自己的小木勺舀鸡蛋羹继续吃饭。

　　玉锦兮摇头，对行舟道：“给她重新洗洗手。”

　　珍姐儿就乖乖地放下小木勺，由着行舟重新给她洗干净手后，继续吃饭，只是趁着玉锦兮不注意的时候，把碗里的鸡蛋羹偷偷地放在手上，伸到小乖的嘴边去。

　　小乖立刻伸出舌头，把鸡蛋羹卷进了嘴里，等玉锦兮看过来，一个孩子四条狗都无辜地看着她。

　　玉锦兮捂额：“放在碗里给它们吃。”

　　珍姐儿立刻冲着她笑，玉锦兮无奈地摇摇头，出门接待伍二辉去了。

　　随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袖子一挥，便放出两条半大狗来。

　　伍二辉在看到这两条半大狗的时候，一双眼睛都要冒出光来：“这个和二乖三乖一样的？”

　　玉锦兮道：“一样的，趁着还小好训，伍捕头若是想让谁带着，便只让一人负责，再不可换了人，吃饭打扫都是那一人。”

　　伍二辉道：“那，那该怎么训啊？”

　　玉锦兮便道：“准备些肉条，清水煮断生即可，切莫加盐。先练听话，坐到了便给一根。”

　　给他做示范，对着两条狗道：“坐下。”

　　两条狗立刻乖乖地坐了下来，玉锦兮一只给了一根肉条。

　　转头对伍二辉道：“我可说明白了？”

　　伍二辉重重地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放在桌子上：“六少爷，这是两条狗的钱。莫要嫌少，实在是衙门里的事，我们当属下的也做不了主。”

　　玉锦兮才不会信他的邪，还不知这家伙从中截留了多少去。不过她也不在乎那一点银子，大家心照不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