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兮教了几天书之后就发现，当个私塾先生是很适合她的一件工作。没错，她把自己国师府的这间教室定义为私塾，反正也不公开招生嘛，没毛病。

　　学生们虽然大有来头，年龄身份也不一，可都十分听话，对她这个先生格外尊敬有礼，就连光熹帝嘴里说的那个淘气的五殿下，在她这儿也老老实实的，甩自家小五十八条街。

　　小五毕竟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又十分珍惜自己的童年时光，表现得就格外熊孩子。玉锦兮知道他这是暂时的放飞自我，也就懒得管他。她都不管了，别人就更不会管。只有珍姐儿偶尔会履行一下当姐姐的职责，可小五会撒娇，嘴甜会哄人，珍姐儿又是个好姐姐，很快也加入到了偏爱弟弟的行列。

　　遇到在自家上课的时候，玉锦兮讲的那些东西都是小五知道的，便坐在自己的桌子后头写郭家家学留的作业，除了写字就是背书，十分无聊。

　　玉锦兮在上头滔滔不绝，小五在下面奋笔疾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好学的，哪里知道他是在开小差写作业？

　　背书他随便找个时间就背了，他喜欢背出声来，有一回下了课背了一回，立刻碾压所有师兄。

　　自太子开始，所有学生都管这俩小的叫师妹师弟，这样好显得亲切。本来是想着要照顾师弟师妹的，谁知道他们发现，这师弟是专门来气人的。

　　明明先生讲的时候他在开小差，结果一到讨论的时候他啥都知道，有时候还能提出特别好的见解，让所有人茅塞顿开。这个吧，可能是因为他跟着先生久了，耳濡目染，也不奇怪。

　　可是背书一遍就过，那就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不管家学里留的诗词有多长，书有多难懂，这小子读过一遍就扔下不管了。郑衡觉得他偷懒，有一回本着师兄职责抽查了他一回背诵，结果发现这小子过目不忘！

　　不管啥书，他都过目不忘，简直气死人了！

　　这小子还觉得十分寻常：“我姐姐也是这样啊！”

　　师兄们哀嚎一片，国师养的这是什么孩子啊？简直就是妖孽！

　　不过呢，说起师妹来，大家就没有意见了，因为这个师妹太贴心了。

　　只要珍姐儿在家，吃的喝的就上升不止一个层次。早饭他们自然是各自在家吃的，可是午饭就不免麻烦国师府的厨房了。那些厨子可是光禄寺精挑细选来的，都有在御膳房掌勺的经历，其水平可想而知，大家吃的就很舒坦。可师妹要是在家呢，吃的就更舒坦了。因为只有她清楚，国师那里有什么好食材。

　　珍姐儿会在饭前一个时辰，跟国师要东西，国师具有十分美好的宠孩子习惯，要什么给什么，然后这些天南地北的食材就这么被精心烹制之后，端上了他们的餐桌。

　　师兄们现在才知道，敢情国师府温居宴上的美食，在国师府来说就是日常饭菜，太虐人了啊！

　　不说那些北极虾、龙虾了，就连普通的菜肴，味道也比别处好很多。根据几位阁老长孙的经验，正是玉珍楼的特供蔬菜。

　　郑衡家学渊源，十分会算账，指着自己面前的午饭道：“就咱们这一桌，在玉珍楼至少卖五十两。”

　　也就是说，单他们这些人吃的午饭，就得几百两银子。

　　师妹你真好！

　　学生们很快就喜欢上了在国师府读书的日子，虽然学的都是别人眼中的杂学，可到了他们这个地位才知道，四书五经只是一个往上攀爬的阶梯而已。对于他们这些已经爬上来或者生来就在高处的人来说，这个阶梯的作用就有限了，还是这些所谓的杂学更有用处些。

　　最重要的是，国师懂得真多！

　　玉锦兮虽说把私塾先生当成了自己的主业，可有些事情还是要她去处理的。有的可以在周末去做，有的却不成。比如郭明生要去津门盐场看看，他才不会管什么周末不周末呢，他也记不住。

　　第一回他来的时候，就赶上玉锦兮在上课。见他来了，立刻把手里的笔放下：“何事？”

　　看，私塾先生就有这么个好处，什么时候下课完全自己说了算。

　　郭明生：“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玉锦兮：“无妨，也该歇歇了。”

　　学生们只好去歇着，几位皇子还得过来寒暄一二，这位是他们的表叔。

　　郭明生不好意思地笑：“我就是想问问牧哲兄你今儿方不方便，要不我明儿来？”

　　玉锦兮：“去津门啊？”

　　郭明生点头。

　　然后玉锦兮就问学生们：“想不想去津门看看？”

　　那必须去！

　　玉锦兮就带着学生们去了津门盐场，学生们赞叹着跟着她，听她跟郭明生指指点点地说盐场这儿不行，那儿还要如何如何，只觉得自己对先生的敬仰之情，又上了一个台阶。

　　学生好学，先生十分满意，把他们交给郭明生带着巡视了一圈儿，自己趁机去了海里捞了些鱼虾。

　　等回来再把这些人带回去，正合适！

　　然后学生们就一致要求，他们想研究一下晒盐技术以及相关盐场建设等内容。

　　这个好说，玉锦兮把这个当成了实验课。只要郭明生来，就带着他们去，反正她也是需要时不时去趟勃海的。

　　有一回还带了自家的四个，玉锦庆和玉锦祥自然是要跟着学习的，只有珍姐儿和小五在海滩上玩耍，堆沙子啊捡贝壳啊捞小鱼啊，玩得十分开心。

　　玉锦兮则弄了个榻出来躺在上头吹海风，还弄了几盆大盆栽在一边围着遮阳。

　　对了，手边还有个小桌子，摆了一杯葡萄汁。

　　等郭明生带着一群满腿都是沙土的学生们回来，就看到了优哉游哉的玉锦兮，大叫道：“牧哲兄，你太不地道了！”

　　玉锦兮扬眉一笑：“有你们的。”

　　把手一挥，出来一张大毛毯，往沙子上一铺，坐吧。

　　大家都看出来了，那张大毛毯，是有名的天方地毯。就这么一块吧，至少卖一千两银子，还是那种需要抢的。

　　得，也就是国师了，换个人都不敢这么奢侈。

　　学生们日夜相处都熟了，也不管什么身份地位，都闹哄哄地挤作一团，都记着屁股底下的毯子太贵，把沾满了沙土的腿都搁在外头。

　　玉锦兮道：“到了海边就是放松的，把鞋子都脱了，光脚踩一踩，那才舒服呢。”

　　大家还是先四周看了看，咦，师妹呢？

　　玉锦兮指着不远处的礁石：“他们俩去那边找海虹了，说是要烤着吃。”

　　海虹是啥东西？

　　玉锦兮：“粘在礁石上长的一种贝类，采集起来太麻烦，我就没弄它。他俩是闲的，也不知道能弄几个下来呢，别指望他们了。”

　　郭明生看着那片礁石就担忧：“那地方多陡峭啊，怪危险的，让他们俩回来吧。”

　　玉锦兮看了看表：“嗯，也该喊回来了。”

　　众人见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就只是动了动手指头，然后就张了口：“珍姐儿，回来吧。”

　　师妹的声音就从先生身边传了出来：“嗯，我们这就回去。”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郭明生一把抓住玉锦兮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珍姐儿藏哪儿了？”

　　玉锦兮好笑地把手抽出来：“没藏着，还在那片礁石那儿呢。我以前不是老往外跑吗？怕他们有事找不到我，就给他们俩弄了个传话的小东西。你别问，你不成，只有他们俩成。”

　　郭明生遗憾地咋吧咋吧嘴，不说话了。

　　礁石那边很快就出现了两个孩子的身影，只是为啥不是从石头上下来的，而是从礁石下头绕过来的？身上衣服全都湿了？！

　　玉锦兮一眨眼就没了影子，那边俩孩子也不见了。等过了足有十分钟，玉锦兮才重新出现，一看俩孩子，身上的衣服全都换了。只有头发还是湿的，每人拿了一块大棉布在擦。

　　玉锦兮帮着闺女擦头发，郭明生则把小五拉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掉海里了？”

　　小五笑嘻嘻地道：“嗯，一不小心脚滑了，不过没事儿啊，什么事儿都没有。”

　　玉锦兮板着脸把他的胳膊拽过来看，众人的目光也投过去，只见他胳膊上的手串没有丝毫异常。

　　玉锦兮又把他从头到脚检查了一番，把他拴小揪揪的头绳扯了下来给他看：“自己瞧。”

　　那头绳上挂着两颗玉珠，其中一颗明显地失去了原本的神采，国师把手放上去，立刻变成了一堆粉末，被海风吹散了。

　　众人看出来了，这玉珠跟先生给他们的一样。珠子粉碎，是什么意思？

　　只见小五缩缩脖子，然后就被愤怒的国师揪了过来打了几下屁股：“叫你淘气，叫你没轻没重，你死了一回知不知道？！”

　　小五捂着屁股乱跳：“我错啦，我错啦，我再不冒险啦！”

　　郭明生急忙拦着：“牧哲兄别打孩子，他还小呢，孩子哪有不淘气的？”

　　小五趁机躲到了众位师兄的后头，隔着好多人呢，老妈肯定抓不住他。

　　玉锦兮气呼呼地道：“光德你不知道，这小子不揍不行。一粒玉珠能救一回命，他那珠子都碎成那样了，就是说他这回掉到海里，是必死无疑的事儿。这臭小子，就知道仗着有东西救命就四处乱窜！”

　　郭明生吓了一跳，急忙问珍姐儿：“你呢？你没事儿吧？”

　　珍姐儿怯生生地道：“我的也碎了一个。”

　　伸出右手来，胳膊上的手串果然少了一颗珠子。

　　玉锦兮把珍姐儿揽在怀里安慰：“吓坏了吧？以后可别跟你弟弟瞎胡闹了，爹爹再给你换个手串啊，咱再换个漂亮的。”

　　担心她打闺女的众人：“……”

　　您这偏心眼儿，也太偏了些，不怕那个小的心里吃味儿吗？

　　众人便同情地看着小五，只见这位还庆幸呢，逃过一劫，耶！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这小子为什么不在意先生明晃晃的偏心眼了，没过五分钟，他就顶着那块大布巾跑过去了，说是擦湿了，要换一块。

　　本来以为这小子会被逮住挨顿狠揍的众人就看到，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国师，二话不说地给他换了块干净的布巾，还给弄出一顶帽子来让他戴上，说海边风大。最后还问要不要回家藏一藏，等头发干了再出来？

　　那小子还扭着身子说外面好玩儿不回家，然后把帽子一戴，拎了小桶，又去沙滩上刨沙子了，一会儿就大呼小叫地喊姐姐，说这里有好多猫眼螺。

　　众人又把目光投向玉锦兮，您好歹再教训他几句啊，涉及生死的大事儿，就这么轻飘飘放下了？您这不是宠孩子，您这是惯孩子没边儿了啊！惯子如杀子您懂不懂？

　　结果这位国师大人继续优哉游哉地喝自己的果汁，吹自己的海风，只要俩孩子不去危险的地方，把全身弄成啥样都不管。

　　算了，这位国师大人向来是个不按寻常出牌的，神仙嘛，可以理解。

　　郭明生是其中最见怪不怪的一个，不但不怪，他还跟着吃喝。在他的要求下，玉锦兮给他弄出来烤架木炭食材等一堆东西，让他自己动手进行海边烧烤大业。

　　他还喊小五呢：“小五，给我找几条八爪鱼！”

　　小五立刻跑了回来，把水桶里的几条八爪鱼倒在了烧烤架上，然后又跑去抓了。

　　学生们无语，没有让先生动手的道理，便也挽起袖子跟郭明生学，好为先生服务。

　　郭明生一边烤八爪鱼一边指挥：“该翻面了，对，用夹子夹住了翻，勤翻着点儿。火小点儿，你把炭往一边扒拉扒拉，火不就小了吗？”

　　平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学生们，苦哈哈地干起了厨子的活儿，居然还被人嫌弃，上哪儿说理去？

　　玉锦兮在一边评价：“好好学着些，等学会了，带你们去草原烤全羊！”

　　宋彦哲立刻问；“先生，是去哪边的草原啊？”

　　玉锦兮舒舒服服地歪在榻上：“自然是关外啊，鞑靼人可会养羊了，羊肉一点儿都不膻，咱们去吃那个，那个好吃。”

　　郭明生立刻报名：“我也去！”

　　玉锦兮：“成啊，带上你的马和弓箭，咱们猎黄羊去！”

　　对自己的学生们道：“不是要学鞑靼话吗？先去准备几身鞑靼衣服。要学鞑靼话啊，还是得去鞑靼那边。保证不出三个月，你们就一口流利的鞑靼话！”

　　啊？还是不要了！就他们这些人的身份，随便哪一个被人家抓住，那就是家族的耻辱。若是皇家的那几个被人抓住，直接会引起两军交战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