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心魔之境
“人死灯灭,这一世,你的功与过都已盖棺定论,若再这般执迷不悟,等待你的,便只有魂飞魄散。”
拉过高木子护在身后,’朱洪’冷眼看着女人,眼里没有半分同情。为了一己贪欲,被她直接或间接害死的人可不在少数。
缺了半块的血窟窿不断汩汩的喷涌着鲜血,仿佛是在昭示着女人此刻的愤怒和疯狂。重又恢复成了一片苍白的眼眸死死盯着高木子,机械的转动着嘎吱作响的脖颈,身体止不住的想要扑向高木子,却又因为忌惮不得不停下:
“不!这不公平!和我比,她就是个一无是处随时都可以被碾死的蝼蚁。她为什么可以活过来?她分明也已经死了,她为什么能活过来,而我却不能?凭什么?”
女人狰狞的面孔扭曲着,原就凸出的眼珠子几乎快要掉出眼眶。看得高木子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从头发梢到脚底心都钻着一股凉风。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因欲望而扭曲了灵魂的人,可是眼前这个人,哦不,应该说是鬼,却比所有她之前看过的人都要让人恐惧。
不仅仅是她此刻看起来无比吓人的惨状,更多的,是她周身散发出的极致癫狂和绝对扭曲的怨愤。
不自觉颤抖不止的手腕被温暖的大掌握住,‘朱洪’安抚的拍了拍高木子的肩膀,单手一挥,一道流溢着光彩的无形界壁便挡在了女鬼的身前。刚才钻骨的阴冷,也随即消失不见。
“她与你自然不同。她的一生,一心为善,鲜有恶心。她终生所求,唯一情字。而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亲情、爱情、友情,你全都抛了个遍。你用生命中最最珍贵的情和爱,换取了这世上最最稀疏平常的名和利。所以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但,以你的功过,也只能够勉强支撑你得到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为了这一天抛弃了所以,放弃了一切!尊严、家人、爱人、朋友,我都没有了!我放弃了一切换来的成功,为什么却在我享受这份成功的前夕让我死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女人尖声嘶叫着,机械的抬起露着半截骨头的破败手臂指向高木子:
“她为什么就可以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下来安然无恙,她为什么就可以享有死而复生的权利?我分明什么都比她强,她连我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为什么她可以,我却不可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的比较,是以你的标准,以你在尘世间的那一套衡量标准。可那个,并不是天地间衡量生灵功过是非的标准。你此生的所有名和利、成与就,都在你死去的那一刻彻底与你无关。它们不会怀念你,更不会因为对你的思念和不舍,奉上最真挚的情感以消弭你此生的罪孽。从一开始,你便本末倒置,追求错了方向。为了那些冷冰冰毫无温度的东西,你放弃了这世上最美丽最温暖的情谊。很可惜,路是你自己选的;那接下来的果,自然也该你自己尝。”
说着,朱洪不再多言,张开手掌对着女鬼轻轻一扇,女鬼便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嗯?走了吗?哪儿去了?”
对着此刻空荡荡的四周看了又看,在确定女鬼真的消失不见了之后,高木子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朱洪身后探出身来。
“怎么,还舍不得?要不,再把她叫回来?”
“不不不不不不,走了的好,走了的好!”
连连摆手、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高木子盯着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朱洪,心里总觉得似乎有个什么答案正呼之欲出,可一时却又说不清楚脑子里的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
“那东西,是什么呀?长得丑、死的狰狞的鬼也不是没见过,但那么凶悍恶心的,倒还是第一次见。”
“对这个世界执念极深,不愿就死的恶鬼。”
大拇指摩挲了几下嘴角,朱洪转头看着高木子,略一耸肩。
“恶鬼?那,她干嘛要找上我呀?我又不认识她,又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她就算要夺舍,也应该去找那个害她变成那样的人吧。”
“你以为,夺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一般人的三魂七魄都是全的,恶鬼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机会占据那些人的身体。而你”
微微顿了顿,朱洪轻声一叹:
“你也听她说了,你的身体,一半生、一半死,对于急于投生回到人间的恶鬼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哦~~”
似懂非懂,其实一点都没搞懂的高木子木然的点了点头,幽幽说出一句让朱洪不由得跌脚的话:
“原来,鬼也欺善怕恶呀~~”
朱八戒:……这蠢丫头,关注点是在这里吗?
“鬼,那也是人死后的灵魂所化呀。在灵魂被净化之前,自然和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生前恶劣的人,死后又能好到哪里去?终究还是要过了忘川河,到了判官处认领了今生功过罪业,才能够幡然醒悟吧。”
“净化?灵魂怎么净化?上刀山、下油锅?那幡然醒悟了之后呢?啊,刀山油锅是惩罚是吗?你去过冥界吗?冥界长什么样子啊?那里真的像我们平时说的那样到处业火啥的吗?啊,有彼岸花吗?就是那个曼珠沙华!”
眼见话题被扯得越来越离谱,朱洪摆了摆手,决定无视高木子闪烁着求知欲的双眸,轻咳一声,一身背在身后,一手摆于身前,摆出一副得到高人的派头,说道:
“今日这场劫数是你师父早就料到了的,让你经一经也没什么坏处。说到底,这也是你自己的心魔招来的。”
“心魔?什么心魔?师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得不懂?”
“这,不懂就是不懂啊,要装作不懂干嘛?”
高木子被问得莫名其妙,但被朱洪那双像是能够看透一切的眸子盯着,心底却又不自觉的生出了几许心虚。
“你不久前挣扎着出不来的那个地方,就是你的心魔之境。”
“心魔之境?”
高木子回想起刚才那冰冷无助的绝望、挣扎,此时此刻站在这个男人的身前,心里突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难堪。他好像看穿了她的一切,她的伪装,她的故作坚强,甚至,是她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