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那只是梦?
我们都是带着幸运光环的破碎者,在被黑暗笼罩的宇宙里,茫然的寻找着闪着光的碎片,努力拼凑着,残缺不全的自己。
“醒了!醒了!刘倩,她终于醒了!”
陌生又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高木子嘴角依旧噙着笑意,阳光透过覆盖下来的眼帘钻进眼眶,调皮又恼人的扰着依旧不愿从梦里醒来的梦者。
“许天经~~”
扬起的嘴角如何也放不下来,高木子索性全然放弃矜持,伸手拉过身旁人的胳膊紧紧抱在怀里,闭着眼睛,像只慵懒的猫咪用脑袋不停的蹭着。
“下次,再带我去看海底世界好不好?我好喜欢那份静谧,好喜欢那份幽深黑暗!唔~~嘿嘿!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略微透着一丝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浓浓的撒娇,胳膊的主人刚一靠近,仍旧没有睁开眼的高木子顺势搂过对方的腰,猫一般蹭着对方的胸膛继续晃着脑袋。
“好不好嘛?我还要去~~还要去嘛~~”
怀里抱着的胸膛似乎有哪里不同,觉察出似乎哪里不对劲的高木子缓缓自抱着的胸膛里抬起脑袋,掀开眼帘,出现在眼前的却竟是被高木子早已遗忘在了记忆尘埃里的,从前出现在梦里的,林有为?
“林,林有为?怎么会是你?”
“木子,终于醒啦!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吓得我还以为你又陷入沉睡了呢!”
略带嗡鸣的声音不清不楚的传进耳朵,高木子摇了摇略显昏沉的头,意识到自己此刻还紧抱着林有为的腰,慌忙间逃也似的松开,整个人更是灵活的一下子弹跳到了墙角。
用力摇了摇上有些迷糊的脑袋,手指颤巍巍指了指林有为,反手只想自己:
“不,不是。你,我,你是说,我刚才,一直是在做梦?我,那都是我在做梦?我现在,我这是……怎、怎么可能?”
身体分明还能清楚的记得许天经的体温,鼻翼间甚至还残留着许天经身上的味道,耳畔有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睡了一觉之后,这一切就全都消失了?竟就都成了一个梦?
见高木子似乎还没能彻底从梦里摆脱出来,林有为面色略沉,回头瞥了眼始终没有出声的刘倩,继续出声安抚:
“木子!木子,你看着我!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你刚睡了一天一夜,可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现在,那个梦已经醒了,你已经醒过来了。这里是现实世界,你回来了!相信我,你现在,已经回来了。”
“回,回来了?我回来了?”
“对!你已经从你的梦境里回来了。别怕,相信我,我会帮你重新认识这个世界,我会帮你,重新热爱这个世界。好吗?”
林有为想要慢慢靠近目光迷离的高木子,可手还没能搭到高木子的肩膀,就被高木子侧身躲了开去。
像是没有听到林有为的话,高木子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手不时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醒了吗?不是已经从这个梦里离开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怎么会,又回来了?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已经离开的梦,却还能再重新做回来?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这个世界没有疯,你,自然也没有疯!”
一身知性淡黄色长裙勾勒出女人姣好的身材,纤细幽远的眉形让女人平静幽远的双眸愈发显得内敛沉静,让人下意识的愿意去亲近和相信。
“你,刘倩医生!你,我……”
熟悉的人物,隐约熟悉的房间和摆设,还有那让人倍感亲切的笑容。高木子紧绷着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高木子想起这里是刘倩的心理咨询室,是她在这个世界里见的最后一个人。也记起了刘倩同她说的:
“无论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不管是梦里的你还是现实的你,你都是值得被尊重被呵护,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的。你很好,你已经很好很好了。这些所有的美好,都是你应得的。是你可以理直气壮的去享受的。你从没有背叛过这个世界,也从没有被这个世界放弃过!”
跟她在一起,高木子觉得很舒服,是那种可以非常放松的轻松惬意。她似乎总能及时察觉到对方的心理,保持着让人舒服的距离,交谈着让人并不讨厌的话题。
“嗯,其实,比起医生这个称谓,我更愿意你唤我的名字!木子,比起医患关系,我更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可以抛开心中的一切束缚、无话不谈的朋友!”
女人唇角的笑意仿若夏日山间的清泉,沁凉温润,带着大山里独有的低醇温婉。将手里的温水递向高木子,刘倩保持着一个让高木子并不会排斥的距离,笑着抬手示意高木子结果水杯的同时,另一手则是缓缓拍了拍林有为的肩膀,让他放心。
朋友!高木子想起在自己惶然无措、情绪无声崩溃的时候,拿起那一连串的联系电话却连打给谁都不知道,最终只得悻悻放下手机独自抱着自己在黑暗里哭泣的时刻;想起无论她找多少个平时看起来算是聊的还行的‘朋友’,告诉他们自己现在很不好,却只是换来一句轻飘飘的‘想开点,别想太多!’或是半开玩笑式的‘ 当代林黛玉’时的落寞和孤独。
那个时候,也许,那个时候如果有个人不顾一切的找到她,给她一个有力的拥抱,告诉她:别怕,无论面对的是什么,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那样的话,是不是,自己可能也就不会最终踏上那个天台,毫无希望的一跃而下?可,如果永远只会是如果,就像‘早知道’,永远也不可能真的早一刻知道一样。
“朋友!哼嗯~~”
沉吟良久,高木子苦笑着将被子里的水全都喝光,并没有接刘倩的话。她不是不想要有个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只是,对于如今的高木子而言,除了许天经和师父,她的那颗心,似乎对谁都是关着的。
那颗她自己一遍遍催眠自己,让自己死死紧闭的心房,已经被腐蚀的锈迹斑斑,连锁孔在那里,都已经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