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苏北久多出来了一段独处的时间,在这个没有舅妈表哥的时间里,还谈不上懂事的苏北久一开始还会坐在家门口哭,虽然表哥会欺负他,但好歹不是自己一个人啊。直到有一天再一次被他外公撞见后,苏北久便不哭了,他想,没人就没人呗,没人跟他玩他就自己跟自己玩呗,有什么大不了?
小孩子的爱好是阴晴不定的,他今天喜欢的玩具,明天可能已经四分五裂。没过几天苏北久就觉得自己跟自己玩真的没什么意思。就算他自己可以一人饰演多个角色,拿着稀少的玩具乒乒乓乓地打来打去,终究没有很多个人一起拿着玩具打架有意思。而且他的玩具太少了,为此他还给自己的玩具幻想出了好几个形态,不过握在手里的玩具是不会变成其他样子的。
为了不让自己无所事事,他决定用到处溜达来打发时间。
在把所有敢走去的地方都逛了几十遍后,他觉得这个世界也不过如此。在他所能去到的地方,他清楚地知道某个公园的某个地方有多少块石砖,在另一个公园里每天会来几只流浪猫和流浪狗,谁家的墙角处有老鼠洞......在探索完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后自然就没有乐趣了。毕竟苏北久还只是个小孩,小孩子的身份决定了他所能认识的领域范围有多大,而一个人的认知领域决定了他能够走多远、走多久。
瞎溜达终究不能给苏北久带来他期待的落日余晖。有时候期望与失望是对等的,无可否认。
因为没了乐子,苏北久放学后总是在想要怎样才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长大以后苏北久才明白,男人很在意的一个问题就是时间的快慢。年轻的小男生喜欢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中年男子迫切希望快一点,于是匆匆了事。但实际上有时候他们也想慢下来,只是能力真的有限;而年迈的老男人又在祈祷时间慢些走,倍加珍惜同老伴与子孙在一起的日子。
后来苏北久又发现,其实男人快一点和慢一点都是错的,女人大都比较注重刚刚好的感觉。你太快了她们还意犹未尽,抱怨你无能。你太慢了,又显得不像话,她们都在打哈欠了你还有什么好捣鼓的。显然那时的苏北久是不可能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不然也不会纠结什么快一点的问题了。
实际上苏北久是一个脑洞很大的人,他也幻想过自己变成了盖世英雄,在拯救完世界后再飞回来时,背后是一幅黄昏美景,既显得他威风凛凛,又颇有美感;或者是在回家路上的他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小道,这条小道通向一个有他所喜欢的一切的地方,有数不清的玩具,很要好的朋友,吃不完的零食......
哈哈哈......
可那条回家的路他是再熟悉不过了,要走多少步才到拐角处,路边又有多少栋房屋......
除非被车撞死,否则我闭着眼都能走回家。苏北久这样想,同时这种毫无可能的幻想也被他判了死刑。
就这样,苏北久绞尽脑汁去想啊想,在一次次否决中最终发现只有最开始的幻想是比较贴合实际的。
“难怪我没有否定那个想法。”苏北久偷乐了一下。
所谓贴合实际,当然不是指苏北久真的成了救世主,他也忘了这种幻想曾经在自己的脑海里宣告死亡了,但是当他脑洞大开时,太阳先生很快就会到了打卡下班的时间。
苏北久走在回家的路上,与太阳先生面对面地打个招呼,太阳先生或许是觉得这个小孩挺有礼貌的,便毫不吝啬地把今天最后的余晖送给了苏北久。
尽管不是背对着落日飞翔,但面朝夕阳行走也差不多吧?苏北久想。
小孩子就是这样,在他哭着喊着索要某样东西时,你用一个相近的东西来代替,再哄他几句,他也是会欣然接受的。
这之后,苏北久经常坐在各个地方发呆,学校的秋千上、天台上,街边的橱窗旁......他倒也不是在想什么高深的事情,无非是吃饭的问题,自己和谁谁成了英雄的故事之类的生活琐事,稍微远大一点也不过是自己未来会怎样,有时他还会为了要想些什么而发呆。虽说这样不着边际的幻想终究是挺无聊的,但的确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办法。以至于这个习惯直到现在苏北久都在保持着,这么多年来他偶尔还是喜欢自己安静地待会儿。
王未央说,多年的独自生活让苏北久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会产生异于常人的想法,这是他的优点,他看问题会比别人看得更加透彻,这得益于他独立的思考。只是过于封闭的空间有时也会令他站在过于偏激的角度看问题,往往很普通的一件事在他看来多了许多繁琐的东西。如果有天他走出了只属于自己的”舒适区“,那么有些事就会不同了。
这天苏北久像往常一样坐在别人家的地基上无所事事,他来这个工地很多天了,因为屋主的某些原因,这块地迟迟没有开工,自然也不会有人到来。这样的环境很适合他,这么些年的独处已经不会让他感到乏味,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
在学校的时候他也会开怀大笑,也会为班集体做一些其他人力所不能及的事,只不过在同学眼中他还是那个冰山美男子。更多的时候人们在观察你时总爱加入第一印象,并不是他们没有看到你后来所做的事,这只是一种惯性。
苏北久初中的政治老师有说过类似的话,“一个人做了一件坏事,那么他得去做一百件好事才会消除别人对他的不好看法。”
这种说法苏北久一直深信不疑,他觉得这就是人与人相处之道的其中一种映照。在朋友圈里,每个人在每个阶段都有一种生活,后来者想融进任何一个圈子都得牺牲自己原有的生活方式,而往往这种牺牲就是向着他人的“好”前进。
因此有人愿意迁就别人,有人不屑于结交新的朋友,于是在在每个新的的集体里总会有那么几个人被称为,内向者。
很不幸苏北久一直都是这样的内向者,有幸的是他从来不会因为这样的称呼而烦恼。
别人说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苏北久坐在工地上想。
一个看起来比他稍大一点的男孩走进了这个工地,男孩穿了一身运动装,脚上的纯白色阿迪染上了工地的黄色,最耀眼的还是戴着的手表,不是别的耀眼,就是不输于太阳光芒的耀眼。
与苏北久这个冰山美男子不同的是,这个男孩是那种看一眼就觉得阳光帅气的类型,跟驰骋在球场上引得无数学弟学妹惊叫连连的学长没有区别。有些人的魅力男女老少都能通吃,有些人虽然有一定的吸引力,却没几个人喜欢。
尽管苏北久有注意到这个男孩的到来,但也只是偷偷瞄了一眼便又接着回到了发呆的状态。想让他苏北久搭理这个家伙,才不可能呢!看他戴的那个是什么鬼东西来的,还闪到我眼睛了;还有来工地还穿什么小白鞋?成心要搞脏的!
想到这,苏北久忍不住去看自己那双穿了好几年的黑色耐克,破了一个小洞,前掌也开胶了,下雨天就开始变成“雨鞋”......
说起来这双鞋还是舅舅偷偷给他买的,为此舅舅被舅妈臭骂了一顿,但好歹没有没收给表哥穿,只是后来好几年舅妈都没给他买过鞋了。
另一边,那个男孩也注意到了苏北久。说起来想不注意到也难,苏北久就坐在极为显眼的位置,刚开始不知道在傻笑什么,突然神情又变得有些悲伤,给任何人看到都会认为是遇到了傻子。
男孩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比他稍小的小子,“看起来来有点呆呆的,哈?是傻子么?”男孩有点无语,但他还是向苏北久走去。
“嘿!”
“啊啊?”苏北久陷入自我的状态被这一声“嘿”给拉了回来,吓得他差点一头栽到脚下的泥土里。他睁大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和他一样好奇的男孩,忽而感到不知所措。男孩很主动地向他伸出手,直至犹豫不决的苏北久缓慢地搭上了他的手。
这一握,让苏北久与王未央一起走过了许许多多个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