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琪请了假,在家里面照顾齐霁。上午唐诗过来了一趟,和安琪关在书房里面嘀嘀咕咕半天,走了。
等安琪回到房间,齐霁问她:“唐诗是什么身份?你让她去调查易初,不怕暴露我们的背景吗?”
安琪摇摇头:“唐诗有分寸,不该问的绝不会问。她是谢姨安排给我的特级保镖,已经跟着我五年了,做事非常可靠。”
“这位谢姨又是什么背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齐霁好奇。
“谢姨的确很厉害,她的背景更显赫。”安琪说,“谢姨是中国第一位电影大亨谢涛的后人。谢家发迹于上海,早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就开始涉足电影行业,制作的影片曾经几度创造业界神话,整个家族在中国电影史上可谓赫赫有名。解放前,为了躲避政治清洗,他们举家迁往美国,直到八十年代国内实行改革开放,他们看到了市场前景,又第一批转回国内发展。不过最近这十几年间,谢家在国内的声音渐渐小了,因为谢姨的父亲十几年前在美国逝世了,然后谢姨就一直呆在那边,几乎没有回来过。可能是精力有限,监管不过来吧,才放弃了一部分国内市场。不过谢氏在美国传媒界的影响力却不容小觑,现在手里面都还掌握着好几家主流电视台和电影公司,就连美国总统竞选也会找他们合作。”
“这么大的来头!”齐霁感叹,“还好你遇上了她,不然都不知道能不能有我们的今天。”
安琪一笑:“所以上次唐诗调查你才会那么顺利啊,人家可是有个地头蛇做老板。放心吧,唐诗一定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唐诗的消息果然来得很快,不过不是好消息。
刚过了两天,安琪都还没有恢复上班,唐诗就又来了,一进来就表情沉重地说:“那个易初不简单,我们派去的人折了。”
“折了?”安琪惊讶,“没有伤人吧?”
“人倒是没事,但是被发现了。”唐诗摇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易初的警觉性太高了,稍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被他察觉,什么都查不出来。”
安琪正要说话,门铃突然响了。唐诗和她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走过去透过猫眼一看,外面站着一个快递小哥。
唐诗打开门,对方说:“我找安琪女士,有人送了一封信给她。”说着拿出一个信封。
“给我吧。”安琪走过去接过信封,在签收单上签了字。
关上门,安琪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写着:要找夏宇,马上来城东翠云山,白云观后。
安琪脸色大变,扭头就对唐诗说:“你先回去,把调查易初的人撤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已经不用查了,人家都自己找上门来了。”她扬一扬手中的纸条。
“我们现在怎么办?”唐诗说,“我和你一块儿去?”
“不。”安琪摇头,“这种场合,你去没有用。我和齐霁、唐多他们去。”
“好吧,那你们自己小心,我先回公司等消息。”唐诗果然很有职业素养,哪怕明明揣了满肚子的疑问,也绝不多问半句,说走就走,极其干脆。
这边安琪把纸条给齐霁看了,齐霁马上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看来他这是要和我们摊牌了。”
“你慢点,伤口还没完全好呢。”安琪按住他。
“虽然没全好,也好得七七八八了。”齐霁说,“一场硬仗就在眼前,谁还顾得上那点儿伤。走,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出发。”
五个人分别从家里和公司出发,驱车一路狂飙,很快来到约定地点。
翠云山是双山市东郊的一座小山丘,名字听着很美,景色却不怎么样,尤其是白云观后面的小山头,不知道准备修建什么工程,正在大肆开挖,整个山头都被铲成了一块平地,周边的树木也全砍光了,方圆几公里内不见一点儿绿色,净是光秃秃的黄土。
因为没有公路,五人只能把车停在小山头下面,一路走上去,等走到山顶,脚上已经糊了厚厚的一层泥灰。
“这个陶白,巴巴地约我们见面,居然选在这种地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唐令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和裤子,不满地嘟囔。
“就是选在这种地方,才可见陶白的聪明之处。”齐霁说,“你们看,这里有土有风,没水没树没金属,还不懂人家的用意?等会儿咱们可能都要靠安琪照顾了。”
“从他的这个安排上面来看,我对易一的身份又更多了几分把握。”安琪若有所思地说,“之前我还怕他是故意拿夏宇引我们上钩的。”
“这个易一,如果真的是夏宇,待会儿我一定要抓住他,给他一顿好的。”安逸咬牙切齿,“竟然认贼作父。”
“你言重了,我哪里做得了易一的父亲,最多也只不过做他哥哥而已。”他们后面突然有人讲话,众人赶紧回头,一个人站在那里,不是易初是谁?
今天的易初,穿着一身陶白式的黑衣,脸色阴沉,目光狠戾,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和他之前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作为心理医生时的那份温文儒雅,早已经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易初,或者说是陶白,你终于敢露脸了。”安逸上前一步,“易一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他到底是不是夏宇?”
“年轻人,遇事不要着急,要学会冷静。你看,我不也等了这么多年,才能出现在你们面前?”陶白阴沉沉地一笑,让人看了浑身发冷,有说不出的难受,“我既然主动约你们出来,就是打算要和你们摊牌的,易一的事情自然也会讲清楚。你们看,他不是就在你们后面吗?”
陶白向他们身后一指,大家下意识地就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却只看到一片空荡荡的黄土,哪里有什么易一?
“不好,上当了。”这个念头刚在齐霁脑海中闪过,他就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顿时如秤砣入水般直直向下掉去,然后下一秒,他就摔在了一个十来米深的土坑坑底。齐霁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坑口的土突然自动合拢了,形成一个井道式的地穴,把他困在里面。
齐霁大惊失色,掏出几支随身携带的短箭,朝洞口射去。短箭“嗖”的一声冲破土层飞了出去,然后就如石沉大海,没有了任何动静,只在地面上留下了几个孔洞,让土穴内透进几丝天光。
“安琪,安逸。”齐霁连声喊叫,“唐多,唐令,你们在哪里?听得到吗?”
“听得到,我就在你旁边。”有人在他旁边喊话,是安逸。听声音,安逸所处的位置应该和他差不多高。
“安逸,你姐姐他们呢?”齐霁高喊。
“我不知道啊。”安逸说,“我刚回头就掉下来了,什么都没有看到。陶白这个卑鄙小人,每次就会这一招。”
“没事,安逸,你先不要着急。”齐霁借着天光上上下下打量坑道,“这坑不深,坑顶的土层也不厚,我们完全可以蹿上去,撞破土层就能出去。”
“好,那我们马上上去。”
安逸的话音还未落下,坑道周围的土壁突然动了,就像巧克力遇热融化了一样,一下子变得软不啦叽的,朝着他们流泻过来,很快就把他们裹在中间动弹不得。头顶上也有沙土不停落下,眨眼间就把他们嵌在了地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在头顶上保留了几个通风的孔洞,让他们还能够呼吸,一时之间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易一,易一!是不是你?有种你给我滚出来,别做缩头乌龟!”刚和仇人打了个照面,连手都还没有来得及动,就被坑进地底下,变成了瓮中之鳖,安逸心里那个气啊,连怕都顾不上了,指着易一的名字就痛骂起来。
外面没人答应。
“易一,你别躲。躲也没有用,我们知道是你。你干的那些勾当,早就被我们识破了。”安逸继续叫阵,“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保证让你后悔一辈子。”
这一次,外面有动静了。
“哦,是吗?”一道声音在他们头顶上响起,“你都被裹成一颗皮蛋了,还怎么让我后悔啊?”
这个声音熟悉无比,正是易一。
一听易一骂他是皮蛋,安逸的火气更大了:“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你也就这点儿上不得台面的能耐。都是陶白教你的吧?难道你跟着他就学会了这些贼头鼠脑?”
“不许你侮辱我哥哥。”易一怒了。
“哥哥,哥哥,叫得还真亲热。”安逸冷笑,“真是认贼作父,不知悔改。”
“什么认贼作父,不知悔改。”易一冷哼,“你们少跟我使离间计,我可不是傻子。”
“你当然不是傻子,傻子都没有你这么蠢的。”安逸反唇相讥,“上次在海岛你也看到了,我们个个都有和你类似的天赋。我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不用拿话激我,以前的事情哥哥都告诉我了。”易一毫不惊讶,“要说咱们几家人,以前还可以算是世交,但是自从你们的父母害死我父亲之后,咱们就只剩下了一种关系,那就是仇人。”
“什么?我们的父母害死了你的父亲?”安逸忍不住叫起来,“还是陶白告诉你的?这简直是颠倒黑白。他有证据吗?随便他说什么你都信,你还说自己不傻?”
“我从小父母双亡,是哥哥把我养大的,难不成他还会害我?他的话还需要什么证据?”易一嗤之以鼻。
“他不害你,却可以利用你。”齐霁突然说,“比如说利用你的天赋来对付我们。如果没有你这个伏兵,今天陶白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得手吧?”
“得手?得什么手?”易一的声音中含着轻蔑,“我哥哥是有心放你们一马,才派我来对付你们的。要是由他亲自出手,早就一阵风把你们刮到山下去了,摔成个烂西瓜,捡都捡不起来。”
“小兔崽子,竟敢出言不逊,真是反了你了。”安逸气得大叫,“易一,我劝你抓紧这最后的几分钟,尽情张狂吧!待会儿等我出来,你就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出来?哈哈,你这是吓唬小孩儿呢?”易一哈哈大笑,“你倒是出来一个给我看看啊,我等……”
易一“着你”两个字还没有出口,他眼前突然出现了惊人的一幕:同一时间,有无数绿芽从他脚下的黄土中冒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长、变粗,疯狂生长,眨眼间就长成了遍地的藤蔓,趴在地上足足有几十米长,茎条粗得像成年人的手臂。随着藤蔓的蔓延,地面的黄土也开始像龟壳一样开裂,先是一道口,然后一变二,二变四,很快地,整个地面就裂成了蜘蛛网的模样。
易一彻底吓傻了。他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只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藤蔓疯长,撑开了地面,他才突然醒悟过来:等到地面一裂开,被他困在下面的人不就出来了吗?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了,也顾不得查探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转过身子就想逃走,但是已经晚了。
易一刚跑出去不到五米,就觉得衣领一紧,脖子后面的衣服被人揪住了,他回头一看,眼前是安逸狞笑的脸。
“跑什么?你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吗?”安逸拎着易一的领子,把他提到空中。
当然,因为身高差距不大,易一的双脚离地也不过几公分,但是易一却觉得,这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你放我下来,下来!”他在空中又是挥拳,又是蹬腿,“有种的,咱们面对面打一场。”
“我有你个西瓜种。”安逸抬手一挥,一根粗壮的藤条呼啸而至,一下子把易一缠成了一只粽子。
安逸随手把他丢到地上:“易一,现在咱们谁是烂西瓜?我觉得还是你比较像。你看啊,你不但躺在地上,而且还长在藤蔓上,可不就是一个西瓜吗!哈哈哈哈。哦,我都忘了,刚才我还摔了你一下呢,你没有被摔烂吧?”
易一无言以对,气得脸色铁青。
“安逸,安琪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齐霁走过来推开安逸,一把扶起易一,“易一,陶白说的话都是骗你的,你的父母是陶白杀的。不但你,我们五个人的父母也都被陶白杀了。你家出事以后,我们一直在找你,找了好多年。幸好,你虽然被陶白利用了,却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
齐霁三言两语,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易一顿时混乱了,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知道拼命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你们各执一词,一定有人在说谎,现在我谁也不相信。”
齐霁按住他的肩膀:“你现在不相信我们,没有关系。你先带我们找到陶白和安琪他们,大家当面对质。”
“对啊,易一。”安逸也放缓了语气,“你想想,如果我们真是你的仇人,陶白也真把你当弟弟,他又怎么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对付我们?难道他就不怕我们伤害你?”
“你们都被困在地下了,还怎么伤害我?”易一冷笑,“哥哥和我早就计划好了,由我对付你们两个,他对付另外三个。而且你们别把我哥哥想得那么坏,他可没想杀你们两个,只是交代我困住你们,还说尽量不要伤害你们。”
“什么?他还会有这样的好心?”安逸大感意外。
齐霁和他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相互摇头,都捉摸不透陶白的用意。
“不管怎么样,你先带我们找到陶白再说?”安逸说,“大家当面把话说清楚。”
彼时,陶白和安琪姐弟,正在另一个山丘上面酣战。
陶白的确是个心思缜密的人,难怪这些年频频出手,却能做到滴水不漏,让安琪他们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的有心,从他对战场的选择上就能看出——选的都是对他最有利,对对方最不利的环境——之前那个山头尽是沙土,不见植物;而现在这个山头,则是一个风口。
山头附近没有水源,唐多兄弟没有用武之地,只能伺机用拳脚招呼陶白,正面战场全靠安琪一个人苦苦支撑。
齐霁他们赶到的时候,安琪和陶白正在正面硬扛。两人一个掀起龙卷风,一个舞起火龙,在山头上奔腾跳跃,缠斗不休。火势和风声蔓延了整个山头,弄得周围的树木或焦或倒,横七竖八,摆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