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林萧瑟,被寒气侵染过的树叶早已难挂枝头,丈岁行穿行其间,像一个刚刚谈完一桩生意的商人。
无岸站起身来,慢慢收起来自己的锋利的轻剑,他化身在风中,探寻着烈月的踪迹。
无尽黑暗里,一处冰宫十分的显眼,无岸冲入冰宫,冰藤即刻将他团团缠绕,无法挣脱。
“不是叫你走吗……”烈月安坐于高处的冰藤上,言语间有些斥责。
“妖域不该如此,妖王不该这样!妖域曾被万星仰视,为什么,堂堂妖王要在黑暗中索居!”
“那我该怎样......”
“杀了他们,荡平宇宙,众妖归服,我们妖域本来就是要统御宇宙的!”无岸意欲叫醒迷醉的烈月。
“你曾偷走妖心,可曾看过它?”
无岸仰头看去,烈月的衣袖飘荡在冰藤上,悠然自在:“只见一眼,如玉无暇。”
此刻,烈月手中的酒壶落地而碎,无岸身上缠绕的冰藤越来越紧,无岸只觉来自四面八方的压迫感,烈月徐徐而落,站在无岸面前,无岸见到烈月,一腔反动的之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努力的挣脱,与冰藤抵抗,烈月只是冷漠的看着他:“还记得,九世之前,涣墨之灾吗?”
烈月轻描淡写的问无岸,无岸努力抵抗着冰藤的压迫,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回答:“记得。”
“妖心强大而脆弱,我不知它是什么时候染脏的......九世前,我心中不平,恨意渐生,妖域毁时,散落的尘埃凝结,是涣墨之初。他们不知感激,却还对妖颇有偏见日夜提防,我静心驱逐心里的脏物,可我败了,我变成了妖魔,屠杀涣墨以平心中怨恨,到落败时才发现,怨恨并没有被平息,而是被彻底的点燃......”
“妖域在,宇宙就永远有一份清净之地,他们心有贪念觊觎妖域,他们本就该死!”
“我虽有强法,能抵抗来敌,可我无法抵抗源源不断的敌人。人心的目的从来不单一,他们会变,现在很多人恨我,而他们已经忘记,为什么恨我……”
“师父要干什么?”
“重启妖域,重辟时空而安居之。”
无岸听此,心骤然失望,他苦笑着:“呵......哈哈......师父,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是妖!是妖!”月牙剑骤然出窍,斩断了束缚他的冰藤,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抵抗师父的力量,月牙剑,剑锋终于指向了烈月:“你若不为,把妖心给我!”
“无岸,妖域望秋长老之子,果然不甘屈就。”
“你还能想起父亲!他们以死护你,就是让你苟且偷安的吗!万世前,他们踏入妖域,那一刻,妖域就已经脏了!你躲不开,永远躲不开!”他的眼睛红红的,不知是怒还是悲。
烈月看了一眼他的剑锋,转身走入冰宫深处,月牙剑忽然被冰霜吞噬......
“拿走你的剑,脏......”
无岸的愤恨将他们的师徒情分消磨尽了,他用力抹去剑上的冰霜,手掌割破也浑然不觉,妖族之人是没有血的,冰宫里还是那样的干净,好似无人来过......
掩星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家,绝洲。可是那里早已空无一物了,只有一些淡紫色的烟气,还有不知哪颗星散出的耀眼星光,在烟气里游荡穿梭着,掩星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契奴砂,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此时,一片白色的羽毛落在了他眼前,他顿时心生喜悦:“雪天......”
“入了覆成门能出来已是万幸,还想着你的雪天?”一个身着凤尾披风,一身飘逸的翩翩公子坠落掩星眼前。
“幻羽!是你......”掩星欣喜。
“难为你,还记得我。”幻羽笑道。
“与君分别后,沧海桑田,你还活着,真好。”
“你我幼时相见,结兄弟之情,虽经宇宙浩乱,仍未忘怀。雪天还是我送给你的。”幻羽说道。
“可我把它丢了。”
“只是一只鸟儿,你不必如此在意。”
“在我绝洲毁灭之际,若不是雪天,我早随绝洲去了。”
“虽经动荡,慈心不改,可不是件好事啊。”幻羽道,“正好你无家可归,随我去羽庄吧,虽星土狭小不足千里,倒也是安身之所。”
“不必了。”掩星笑着说,“此后,不必再惦念我。快回去吧,现在的宇宙仍不安宁。”
幻羽叹息说道:“好吧,你推却我的好意,我也不好再相邀了。”
掩星转身隐于烟气之中,幻羽平静目送他消失于自己眼前,手心一簇绒羽飞入紫色烟气,随掩星而去。
一座城,空荡荡的,每个屋子住的只有灵鸟,五颜六色的鸟儿,城中王宫,无灯盏,无花木,只有无数由羽毛织就的大伞,如梦如幻,幻羽安坐于屋顶的水晶瓦上,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凤凰雏鸟。
此时,丈岁行悄无声息立于幻羽身后,幻羽不以为然的说:“不要碰我的瓦,脏。”
“我混迹于市井,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我早对一切都估了价,您的羽庄星,早已一文不值,何况这点瓦呢。”丈岁行说完,向前走了一步,幻羽清楚的听到了瓦片裂开的声音......
“您怀里的这灵鸟倒是稀奇......”他向幻羽怀里的凤凰伸出了手,幻羽即刻移形换影落在丈岁行三步开外,一片白色的羽毛刺向了丈岁行的手,丈岁行侧身闪躲,羽毛击空化作虚无散去。
“呵......羽庄王,你星上的人早就死绝了,你守着空城也只有我会可怜你。”
“我只是可以给你创造利益而已。我们之间也只有交易。”幻羽低头抚摸着自己怀里的凤凰,不惊不惧。
“你等懦弱,只会空守一城,不知那烈月才是这动乱的症结所在,我可是救了你们。”
“流羽我已放在掩星身边,我只要掩星平安无事。”幻羽面无表情。
“你给我利益,我定会给你等同的回报。”丈岁行无声冷笑着。此时,一只绝美的灵雀飞来,它白羽流金,如月冷光下,如从梦里来的仙鸟,丈岁行伸手欲触碰那鸟儿,幻羽微微皱眉,手中祭出白色羽折扇,顿时,白色的羽毛如雪,纷纷降落丈岁行的头顶,扇一舞,白色羽毛化作利刃从天而降刺向丈岁行,丈岁行祭出金色旋刃,旋刃飞速旋转,气流成一道漩涡,让本就十分轻盈的羽毛失去了攻击力,它们被卷在气流漩涡里,被旋刃粉碎......
幻羽祭出一把白羽大伞,幻羽提着大伞直击金色旋刃,大伞如满月,旋刃如流星,流星侵袭月亮,月亮会受伤,但一定也会将伤害一分不少的还给流星,刹那间,城中鸟雀纷纷惊起,旋刃不敌大伞的攻击,丈岁行所有的攻防都被土崩瓦解。
“丈岁行,贪得无厌只会一无所有,你我交易,已经完成,莫要染指我羽庄的鸟雀!”
“真正的一无所有的从来不是我!哈哈......”丈岁行逃了,在幻羽眼前......
幻羽待他痕迹彻底消失,才敢松懈下来,他脚下一滑跌入王宫院落,怀中的白凤张开双翅双爪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可是,它的力气太小了,幻羽还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王宫里的白羽大伞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色海棠花,很大,很美,幻羽倒在地上一时没有起来,血从嘴角留下,他以手掌慢慢擦去:“羽庄星本就是虚幻的,鸟儿的归宿是无尽头的空……可是,我偏偏要遭受劫难,偏偏又认识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