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高悬,薄云淡淡,微风轻拂天关湖,湖水轻漾,红莲娇羞,湖上白龙桥蜿蜒纵横于高低错落的红色殿宇间,绛色瓦堆叠如朱雀之羽,墙壁之红似女孩朱唇,紫色流苏悬于屋檐之下,随风轻动,荡漾着莲香。这是没有路的天宫,白龙桥就是路,这是华丽与尊贵并重的繁星最尊之地,天家子孙生存在此。天宫四方皆有神塔护佑,那宛如月牙的灯塔伫立东南西北四方,洁白如玉高可探云的塔身,清晰可见的鳞片雕刻栩栩如生,仿佛这灯塔生来便是这般,长着鳞片的月牙,倒像是一根根巨大的尖锐的獠牙,温柔气息一览全无,只有威慑与冰冷,瑞国四神门墨,炎,云,安日夜守着这四方神塔,四神门后裔,皆在宫中养大,从小便受尽严苛残酷的训练,他们不知其父母,只知其姓氏,冰冷绝情,没有人知道,上一代神门之人去了哪里。
他们的忠诚,让天宫可安,皇都天关城可安,瑞国可安,繁星可安,他们是这繁星最后一道护盾。
位于东方的炎家神塔,最顶端吊着一口厚重的钟,那钟下有一团怀抱大的火焰,为来往的路人诉说着天宫的尊贵。炎卿,一身轻薄紫衣,一头如水黑发拖在地上,额上血红的印记彰显着她与众不同的身份——瑞国大祭司。她站在钟下一层属于她的房间里,屋子里黑着灯,月光斜照,桌上盆中清水映着月光忽隐忽现,清秀的面容,冰冷的眼睛,像秋水一样凉。她伸出纤细雪白的右手,指尖拈着一支细弱的蓝色香,淡色如雾的唇轻轻对着蓝色的香吹了一口气,香燃,薄薄蓝烟,她轻轻将香浸入水中,道出一句:“弱水香,点水成镜,望......”蓝色的烟在水中弥漫开来,一点点景象拼凑,随着蓝烟的淡去而渐渐清晰......残剑落,血流成河,天关湖红如血,残桓断壁是天宫,天家损,瑞国断,繁星成死海......
炎卿的心骤然一紧,她手指轻触水面,波纹一点点推开了另一番景致,暖阳和煦,臣民安乐......
炎卿眉心微皱,忧心一语:“九世之后......水乔星......”
她张开右手手心,紫色炎家纹仿佛笼罩了一层灰,仿佛与一只美丽而神秘的眼睛隔物相望,凄美并拢着未知。一簇火慢慢浮出炎卿的手掌,风卷起火苗落在一根烛台上,额间的红色印记与火焰感应,她的身体化作了幽魂卷入了小小的火焰里,她的灵魂随着烟流转颠簸到了九世之后的水乔星。
炎卿之灵落在水乔星上化作实形,如此同时,一个与炎卿长相相似的姑娘突然被不知何处来的力量击倒,她的身体化作尘埃被卷入风里,她吓坏了,还没等呼救,就已然消失。此时的水乔星,以冰为路,以鳞为衣,以水为巢,所有以水为媒介的法术,以水为支撑的武器,已登峰造极。
“我知道,你心不甘情不愿臣服,我有倾世塔冰封水乔星,也可打开覆成门,毁了水乔星......我会在此,你怎么也想不到吧......”美好的脸庞,勾起冰冷的嘴角,街上来往的行人,懵然不知一场覆灭的来临......
炎家神塔空荡荡的,钟声响起,破晓将来,烛台上的魂火忽然被一阵风吹灭了......灯灭后,烟气久久才散去,那支蓝色的香沉入水底。这时有一侍官推门闯了进来,水盆中因震动波纹荡漾,蓝香了无痕迹。
“大祭司,大帝召见!”侍官身着红色细金边衣袍,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左右看看,屋内空无一人。他又叫了几声,依旧无人应答,侍官赶忙沿着绕塔台阶跑了下去。他飞快跑过道道白龙桥欲与皇帝禀报此事,携卷的凉风摇落了红莲上的晶莹水珠。
“大帝!大祭司不在炎家神塔!”侍官跪在政和殿,天宫中最高最庄严的宫殿。
长长的红色莲花毯,白龙绕殿,天家丝绸黑色衣,银线秀成漫天飞羽朦胧之像。玉簪浅束黑发,从不戴高冠。天家人的容颜永驻,可一双眼睛却无法长存,双目如星海是风华正茂,双目如碎玉,是日暮将垂。
天家当代皇帝天青,双目浑浊的看着慌张前来报信的侍官,他心中担忧涌上心头:“传大将军烈月。”
“是!”侍官起身,一道金符出现在他手上,他慌忙走到殿外,手中出现一道金弓,金符化作金箭,侍官拉圆弓,向天射出金箭,金弓消失,他忙进殿禀告道:“禀告陛下,金符令已传。”
“下去吧。”皇帝疲惫的说。
侍官离开大殿。皇帝松懈下来,倚靠在白玉雕琢的宝座上:“我缓缓将垂,四神门又一人消失,我膝下之子可否撑住这繁星......”
大殿门外,一直等候请安的二天子天逢师撤回了欲踏入大殿的步子。他听闻炎家神塔无人后,便迅速跑去神塔察看,他闻到了室内不同寻常的味道,不像是瑞国所有的香料。他通香,香魂法术更是无人能及。深蓝衣银云纹,黑发蓝色垂纱浅束,一身儒雅之相,行事却颇有大将之风,那双美好的眼睛透着刚毅的眼神,他躬下身浅闻屋中那盆水的味道,虽然香气散去所剩无几,但是蛛丝马迹对于他来说,却是通往真相的缰绳。他直起身子,思绪万千:“这间屋子,若只有侍官一个人来过,香气是不会如此淡的......除了我,侍官,应该还有第三个人来过......大祭司未有诏从不离开神塔......”
“逢师。”一个深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天逢师回头,见一七尺俊长身影立在门口,一缕清新的云香飘来,虚无缥缈,晨雾幽兰,这是云的香,也是梦的香。他踏过门槛走进了屋子,手里还提着一坛好酒,酒坛下还滴着污泥。天逢师见此,赶紧将他推出门去:“出去!”
男子到不以为意,微笑着等他解释。清晨的光如瀑布一般倾斜在男子身上,他像一个被封在白玉里的人,他有与生俱来的瀑布般的黑发,色泽透亮,在光下被风吹动时仿佛一头银发在随风而舞,他更喜一身白衣,银色的丝线织就的腰封,将他的身材展露无疑,他有宽阔的胸膛,可抬头间却常见一张微笑的脸,像星光,像坠落红枫的秋水,清冷悠远,并非不可接近。他的眼睛像很深很深的海,他永远微笑的样子,深海里却好似藏着很多很多的东西。宽大的外衣随晨光舞动,他倚靠着身后白玉造就的墙,静静等待着天逢师。
“哥哥你怎问都不问我就往里闯,这屋子里的香气本来就稀薄不已,你再进来,加上那一壶酒更是没法辨认了!”天逢师走出屋子抱怨道。
“大祭司也许只是烦闷出去散散心,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说不定过几日她自己就回来了。”天却骇不以为然的说着。
“并非我等紧张,是父亲对这些事太过忌讳。四神门之后只要有一丝偏离,父亲就紧张的不行。”天逢师微皱着眉头说。
天却骇伸手拉住天逢师的隔壁顺着台阶就往下走。
“哥哥你干什么!”
“随我去云宫喝酒。”
“我刚刚查到蛛丝马迹,我不能走!”天逢师挣扎着。可是天却骇却怎么也不撒手:“我刚从天关湖底挖出来的酒,晚一个时辰喝就废了。”
“哥哥!你别胡闹了!”
“父亲自有他的办法,你不必忧心。此时,镇国将军烈月应该已经启程回天关城了。”天却骇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逢师用力甩开他的手,跑回大祭司的房门前:“他只是父亲的臣子。”
“父亲信他。而他,也从未让父亲失望。”天却骇还是一副孤傲洒脱的样子。
“我不似哥哥,心宽如海,能放浪形骸于世,洒脱自在。这繁星之上,瑞国之中,我亲眼看到过血流成河,父亲苍老,我不能松懈。”天逢师继续走进了大祭司的房间,寻找蛛丝马迹。
天却骇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笑笑转身离去了。仿佛刚刚那话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幼稚之语。他索性打开了酒坛,举起坛子狠狠的灌了几口,而后,随意的将坛子放在了台阶上,他用衣袖轻轻擦去嘴角的残酒,自在的走下了炎家神塔:“过了一个时辰就废了,能饮一滴是一滴吧。”半坛酒水散着幽幽的莲香,缓缓爬上台阶,游进了大祭司的房门......
天却骇神魂游离,像无骨之人,银色铁靴仿佛很是沉重,侍官搀扶着大帝天青离开了政和殿,恰巧碰到路过回云宫的天却骇,他醉醺醺的与天青擦肩而过。天青看着他的背影,失望至极:“纵横万世基业,摇摇将倾......”
“大天子只是一时失意,陛下何故出此沮丧之语。”
“一时失意?一世红月满,三代人已成.....岁月蹉跎了一世,他还是失意?若真如此,这个儿子,我不要也罢。”天青双目浑浊已难看清前路,侍官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大帝慢慢挪回寝宫饮霞宫。在路上,天青一遍一遍的跟侍官说:“天家人,风华正茂时,意气风发无人能及,可苍老却是天家人的毒药,老去便像流星一般,无法遏止,眼睁睁的看着生命被抽干......”
“陛下,您别难过,二天子在世间寻药呢,咱们还能风华正茂。”
“呵......我比任何人都怕万世基业无人继承,我更怕瑞国会毁在天家手里。我老了,我怕......”
侍官楚铭十分心酸,他不断的安抚着天青,即使他知道,天青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将要面临的结果,可他还是努力的让他相信,这一切都会好的。
天宫很大,但是漂浮天关湖上,虽方圆百里,但摇摇无根基,像一艘巨大的船,搁浅在浅滩,这满宫的红莲就是宫中人空洞心中唯一的点缀了。云宫是大天子天却骇的寝宫,它坐落在天宫最西侧,幽静靠着山,平常时也无人来看他。人都言,大天子疯了,唯恐避之不及呢。
如今的夜空漆黑一片,只剩月亮。漫天星海毁于一场野心喷薄的战乱。
水乔星之王,罪魁祸首。涣墨星系,宇宙以南最大的星系,水乔星之王的野心不止于方圆万里的水乔星,而是整个宇宙……以水为媒介的法术,让他拥有得天独厚的压制力量,冰魇咒,一场唤动水冰封的法术,他唤动水乔星上的水如狂舞的蛇入侵了以水乔星为中心方圆十万光年的星土,他像一只拥有千万只寒冰触手的怪物,在幽蓝的光中肆意吞噬着……千万颗星在转瞬间变成冰雪雕塑,也成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那一瞬,血渗透了寒冰,水乔星上似人似妖的怪物们在一刻大快朵颐……危乱之中,守护倾世塔的四神位,闯入倾世塔,借倾世塔的力量将水乔星冰封……倾世塔是宇宙时空之外的另一个世界,那里藏着凌驾一切之上的力量,水乔星之王无法化解自己星土上的冰封,极度的讽刺让他无法忍受,他释放自己所有的力量,水如绸,衣如花,他如伫立在绝地的冰石,风噬雷刻,刚毅凄美,他可压制宇宙,却无法征服宇宙之外的力量,最终败在四神将手下,被剥夺力量。而天家人的聚魂咒,将所有残碎的星土与天关星聚合在一起,残碎的星是无法在宇宙中生存的,他们总有一天会被别的星释放的力量粉碎,只有聚合在一起,足够的强大,才能在宇宙中生存,才不会被强大的星吞噬,重新集合的星,叫繁星。四神将化作四神塔镇守繁星之上。
诸星王在各自领域城墙高筑继续为王,守护自己仅有的一方领土。水乔星之王坠落繁星,一身的冰粉碎,他落在冰凌里,成为废人,落地之时,他握紧残冰看似意外的划伤了自己的脸。众人愤恨,皆欲杀之,却被天青阻止了。他说水乔星还在,他为王,不该死去。他的罪孽,让他活着还。天青与诸城主的嫌隙就此横生。天青剥夺了水乔星王的记忆,让他在天关城为奴,整整九世。
在拼凑而成的繁星上,发生过一场动乱,诸王气势汹汹向天关城进军,天却骇身先士卒率兵镇压,输了......最后,天青不得不出马替他收拾残战,就是在那场动乱里,天青的眼睛被刺伤,胸口也被划了一刀,战事虽捷,但天青却从此苍老。在这场浩大的战事里,水乔星王立下汗马功劳,被天青封为大将军,他的名字,叫烈月。
天家人的老很可怕,外貌不会有任何苍老迹象,可身体五脏与骨会慢慢粉碎,如同被虫蚁侵蚀,最后会在某一刻化作细腻的飞羽消失......所有人都以为天却骇是自责不已,愧疚难当,输不起......慢慢郁结心中久而久之就疯了......自此后,天青统一繁星诸城,封诸王为城主,自封为帝。繁星此后更名为瑞国。
云宫是一个简单的漂浮在半空的楼阁,和政和殿的高度相差无几,天却骇踩着一片一片的飞羽向上走,就如蜻蜓点水一般,靠近云宫,赤纱为门为窗,房内只有一朵红莲,捧着一个白玉酒杯,他捏起酒杯走到窗边倚栏而望,正午的光洒照整个天宫,可唯独照不到云宫,他一人在这阴凉里,冷眼望着满宫的亭台楼榭,此人此景,如秋水戏冬霜,云起锦衣长。
一杯清酒饮尽,喉咙温热,天却骇不自觉的咳嗽了几声。他将酒杯放在身旁,看着远处的炎家神塔出神,身旁杯底一滴清酒未尽,转瞬结成了冰。
此时,天上一颗流星穿破了云落在繁星上,流星上燃着像红莲花一样红的火。
天却骇慵懒的靠在栏杆上望着天空说道:“云,疼不疼呢......”
“疼!!!”只听一女孩嘶喊,军营中近处的许多将士都围了过来,他们十几人身着黑色铠甲,人高马大,赤手空拳。女孩抓起砸在自己头上的金符,捂着自己的伤口,恍恍惚惚站了起来:“这地好硬啊......”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金符根本顾不得十几人在看着自己:“这.是什么东西......”此刻十几男子齐齐整整全部跪下,有一银甲之人,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从女孩手中接过了金符:“大帝有诏,回天关城。”
众人应和随银甲之人走了,女孩东张西望,打量四周好一会,这里及其荒凉,风很大,时不时卷起石子滚落枯草上,这里只有一座平地而起的宫殿,也及其简陋荒凉,她向上望去,天仿若触手可及,只是灰蒙蒙的,不知不觉,女孩从心底升起一股恐惧感......她捂着伤口追上前去,谁知,那队人行走很快,她带着伤根本追不上。
“喂,等等我!”女孩边追边喊着。那些人的身体慢慢化作流沙,女孩一阵心急,双手借风升起漩涡揽下天上的云,云成烟,冲出了女孩的手掌,向着那队人席卷而去,顿时那些人的身体被冰封,女孩气喘吁吁跑上前去,抱怨道:“叫你们等等的!”
她停在银甲之人面前,银甲之人乃镇国将军烈月,雄姿英发,姿貌绝伦,气度不凡。
“此地为何处?”女孩问道。
“瑞国正中,契云山顶,镇国军营。”男子冷漠一语,一把长剑已架在女孩脖子上,“你擅闯军营,我网开一面,不杀你。你却如此心急来送死。”
女孩欲再次施展冰魇咒,可是她的法力太浅,根本控制不了他们多长时间。她急中生智,揽云作雾,趁蒙蔽他们双眼时逃离,谁知,慌张之中,竟没有发现脚下已无路,她失足滚落契云山。
而烈月一行人,则身化流沙转瞬便已达山下,女孩艰难抬头见那行人已在眼前,自己身负重伤,无路可逃。
将士将女孩架起来带到烈月面前,烈月仔细打量着她,眉宇之间竟与大祭司有几分相似,因为大祭司平时都是戴着面纱的,未有人窥见其真容。只是这女孩右眼尾的朱砂痣倒是大祭司没有的,她短发凌乱,一身蓝衣,很轻。她十分狼狈,身上有摔打的伤口,可伤口不红不肿也没有血迹,烈月突然皱紧了眉头,吩咐将士们说:“上枷锁,带回天宫!”将士手心突然窜出黑色铁索将女孩五花大绑走路都变的困难。
“你怎如此多变,我只是问个问题,你就挥刀舞剑的,现在又把我绑起来,我到底犯什么错了!”
“你错在,话太多。”
女孩挣扎着,耳后淡蓝色的鳞片若隐若现。
烈月携将士化作流沙腾云向天宫飞去。
炎家神塔,大祭司房内,半晌已过,天逢师还在契而不舍。
“烛台上,魂灯已灭,水盆,暗香已沉......大祭司,恐怕真的回不来了......”
天逢师似有什么心事。他步履沉重走出大祭司的房间,紧紧关上了门。
他绕塔而下,正逢午后,大将军烈月入宫,白龙桥上,他已卸去盔甲,黑发高束,一身黑衣,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身形瘦弱,蓝衣如水,身上还挂着几乎可以坠倒她的黑色铁索,她光着脚,怯怯的跟随烈月走着。见此,天逢师的心骤然一紧,他快步走下神塔,脚步有些慌乱:“将军留步。”
他紧张的向烈月走去,余光看向那个女孩。
“将军今日怎入宫来?”
“大帝急召。”
“此女是......”天逢师心底紧张着,当她抬头的那一刻,天逢师惊在原地。
烈月见天逢师有异样忙问:“二天子认识此女?”
女孩低下头,眼中透着紧张与恐惧,她右眼尾的朱砂痣让天逢师的心逐渐平息,他尽量平静回答烈月道:“不认识。”
“二天子最好不识。”烈月拉着那个女孩继续向政和殿走去。
天逢师停在原地许久,他始终无法相信同一个地方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他还是跟去了政和殿。
政和殿,天青支撑着身体端正的坐在宝座上,烈月的到来,让他有几许安心。他模糊的视线早已无法看清任何人,可他能察觉到一种气息,几乎快要忘却的气息。
“烈月......”天青开口唤道。
“臣在。”
“我记得,你刚刚坠下繁星,一身的水气,整个人像冰一样冷......时隔九世,这些气息都不见了,可你身边有一个人,她身上的气息与当初的你一样......”
“这女子很是怪异,她手握金符令出现在契云山军营,而且她拥有一身以水为媒介的法术。”
“那个东西砸到我了,我受伤了,还像个罪犯是的被带到这。我追着他问个明白,怎么就怪异了?”女孩见天青高高在上,是位高权重之人,故极力向他辩解着。
“冰封已久的家乡,突然走出一个活人站在你的面前,你,想回家吗?”天青问烈月道。
烈月抬起头,恭敬的看着天青说道:“臣为陛下臣子,瑞国就是家,一直都是。”
天青笑笑,那笑容里透着无奈与怜悯。
“炎,墨,云,安四神门守卫瑞国,缺一不可。今,大祭司炎卿离开神塔不知去向,我要你把她找回来。”
“臣定不负大王重托,那这女子怎么办?”
天青双目浑浊的看向那个女孩的方向,他沉思着,同时也恐惧着,若水乔星冰封融化,那些被冰封的水妖是不是也苏醒了呢,那九世前的动乱与悲剧是否还会重来,这次繁星是否还会如九世之前那样幸运呢......
此刻,天逢师已站在门外偷听了许久。突然肩头一阵冰凉让屏息偷听的天逢师打了一个寒颤,他迅速回头,原来是天却骇。天却骇只是笑笑看了天逢师一眼,便大步跨入政和殿。天逢师欲阻拦,可还是晚了一步。天却骇进入大殿携入了一阵风,那风渗着天却骇身上的香,可总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天逢师至今都没有想到。无意间,他望向大殿,见那女孩裙尾有一丝蓝色的苔藓......
“水,深水......是水乔星的气息......”他轻声自言自语着,突然他脑海里涌出大祭司房间的余味,也是这苔藓的气息......
“哥哥身上怎会有这样的气息......水乔星被冰封了九世,怎会无端冒出一个活人,还是与炎卿如此相像的人呢......”这些问题,无论哪一个都会让瑞国失去现在的平静。九世之前,虽然天逢师与天却骇只是稚气未脱的孩童,可那些惨象,他们都看在眼里,五彩斑斓的世界,瞬间陷入黑暗,一身鳞甲的妖魔闯入了他们的家园......许多人成了他们利爪下的牺牲品,这些人中,包括二人的母亲......九世之久,繁星之上许多星土的沟壑都已经消失了,可他还会时常梦魇,那些妖魔冰凉的身躯,那些可以将他拦腰斩断的利爪,还有,卷地升起的寒意,让他每一寸皮肤都牢牢的被冰冻,无法言说,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如同地狱里翻腾的血海......到现在,他都很怕冷,很怕水......
铁索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深思的天逢师,天却骇亲手为那女孩卸下铁索,一个字也未曾对天青说。那女孩只呆呆的看着他,他拉着女孩的手欲离开大殿,天青却怒言:“你可知这人是谁!”
烈月祭出长剑,站在天却骇身旁:“大天子,此女是水乔星之人,水乔星上,皆是妖魔。大天子还是放开她,交给在下吧。”
“将军保卫瑞国劳苦功高,这等无关紧要之人实在不必浪费将军精力。”他语气淡淡的,根本没有把烈月放在眼里。
“烈月!将此女押入天流狱!”天青怒道。
烈月小心翼翼从天却骇手中夺过那女孩的手,谁知女孩欺身扑进天却骇的怀里:“我就跟他走!”
“你身为天子,与妖魔相近,你是要天家失信于繁星,遭万民耻责吗!”天青的身体再压制不住怒气,他身体里的血液在此刻沸腾着,仿佛要冲出他这一副即将坚守不住的皮囊。楚铭心疼的扶住天青,略微斥责道:“大天子是瑞国之后,怎能凭意气用事呢,快与大帝认个错!”
天却骇并不理会病怏怏的天青和心急如焚的楚铭,而是轻佻的提起女孩的下巴,双眼沉醉迷离的说:“这姑娘,我喜欢,先带走了。”他拉着女孩的手跨出了政和殿,女孩如一片蓝色的绒毛从天逢师身旁掠过,烈月见大帝为此动了气,他连忙追了出去。
“大天子!”烈月踏上白龙桥,追上二人。
天却骇放开了女孩的手,转身平静的看着烈月。
“我照顾天子从小到大,深知天子不是这种无礼无情之人,此女是水乔星妖物,碰不得。瑞国女子花容月貌者数不胜数,天子可尽数挑选,为何与大帝过不去呢?”
“有礼有情的人,那是你......”
天却骇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女孩忙跟随。
一边是大帝,一边是天子,烈月实在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烈月祭出长剑,剑锋向女孩刺去,天却骇拉过女孩,剑锋刺空落入湖中,将一朵红莲刺成了两半。
“这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天却骇的眼神愈渐冰冷,烈月则收回了自己的长剑握在手中,两股气息针锋相对。
天逢师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心中对这个女孩,对哥哥的疑虑越来越浓。
此时,楚铭突然慌张的跑了出来:“二天子,快去看看大帝!”天逢师顾不得多想便奔入政和殿,烈月见此,舍下天却骇奔入了大殿。
天却骇看着匆忙的二人,冷冷一笑,转身走了,女孩跟在他身后,很安静。
政和殿,大帝吐血不止,他的双眼已经看不清任何人了。
天逢师握紧了父亲的说,泪堵在胸口,任凭他怎样紧握,都显得那样无力,天青将手中天家印传给了天逢师。
“以印悟道......这里有我天家秘法......护好瑞国,不负万民......”天青没有太多的时间一一交代天逢师,他们为父子九世,却好似从未如此亲近过。水乔妖魔之乱,繁星内乱,瑞国起,呕心沥血消除诸城隔阂,成安泰之相......恍惚间,稚子成人,已九世。
政和殿突然变的好安静,只有楚铭轻微的抽泣着,天青化羽,随风而散,天逢师颤抖的张开右掌心,那银色的掌印如风掠过的火焰,欲随风去又迂回回到了燃烧的尘埃里,如同渴望自由却被紧紧束缚凤凰,舒展着羽毛迎风而歌,又无人解救的凄凉......
“父亲.......消失了......”天逢师,泪水挤在眼眶,慢慢决堤,“楚铭......父亲消失了,从此后我想见他,便见不到了,甚至我会忘了他的样子.......就如我现在,忘了母亲样子一样......”
楚铭早已泣不成声,烈月轻轻将他抱在怀里,紧紧的,仿若虚无缥缈的种子抓紧了土地,重获新生一般......
天逢师猛然想起,儿时,繁星之上,每当大雨倾盆时,哥哥都是这样抱着自己的......
“偌大繁星,竟无天家人的埋骨之地......”烈月痛心一语,天逢师推开烈月心情沉重的转身慢慢离开政和殿。
“大帝去哪!”楚铭含泪问。
烈月不声不响跟在他身旁。
“你若不抱我,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个哥哥......”天逢师苦笑着沿着白龙桥抬头看着云宫的方向一步一步的挪,等他到云宫下,天快黑了,夕阳烧着云成道道霞光,此刻的天宫很是冷清......
天逢师脚下飞来一袭风,将他送入云宫,烈月则安静的候在宫外。
赤纱舞动,天却骇的影子若隐若现,他身旁多了一女孩。自将那女孩带回来,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过,就只是望着整个天宫神思游离。
“哥哥。”天逢师慢慢走进天却骇,凭栏而望的两个人,只有女孩回头看了看他。
女孩识趣的让出一步,让天逢师走到了天却骇面前。
天却骇一如往常的微笑着看着他。
“哥哥,父亲离开了......”看到天却骇一脸无谓的冷漠,即使他笑着,天逢师的心不禁阵阵抽痛,“当时,你为什么要走啊,你为什么不去大殿看他一眼......”
“看了也会忘,有什么可看的。”天却骇扭头看向远处。
天逢师极速向前一步攥紧了他的衣襟,他的眼睛像血一样红:“你为什么在这个女人出现时出现,为什么你身上也有和她一样的气息!你,是谁......”
此刻,天关湖上燃起了灯,灯火微动,映着天却骇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我是你的哥哥啊。”他依旧笑着,可他的眼睛全是冰冷。
“以前,哥哥,父亲,我......在乱世相依为命,现在只有哥哥和我了.......你说你是我哥哥,那你抱我一下,像儿时,下冷雨的时候那样抱我......”
天却骇倚靠这身后的栏杆,一脸无谓的看着天逢师,眼中透着厌恶。
天逢师放开了天却骇,他苦笑着转过身,握紧了双拳,突然,他在此转身,一拳打在了天却骇的胸口,仔细看去,那是一把匕首,一把完整的刺入天却骇胸膛的匕首。
“你干什么!”女孩狠狠推开了天逢师,女孩周身升腾着寒气,这寒气令天逢师步步退却。
天却骇慢慢站起身,像没有受伤一样,他拔出匕首握在手里,赤纱如鬼魅乱舞,天关湖上的灯火开始颤抖......
天却骇的胸口残破的只有衣服,一丝血迹都没有,他拿着匕首慢慢靠近天逢师。
而那女孩走到天却骇身前保护着他。气氛紧张的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只见天却骇突然停下来,将匕首锋利的一面朝向自己,平静的将匕首递了过去。
天逢师慢慢抬手去接,在指尖距离天却骇一毫之差时,寒冰从脚下升起,席卷天逢师全身,他的身体逐渐僵硬,冰霜由外及里渗入了他的身体。
“你......是谁......”天逢师艰难开口问道。
此刻,烈月早已赶来云宫,他快步上前抱住了天逢师:“他怕冷!”他将自己的外衣退去,披在天逢师冰冷的身体上。天逢师惊异的看着烈月,他在做几乎本能一样的东西。
“大天子,天家印已在二天子手上,现在,他是君,你是臣,你怎可害他!”
“君,臣?他是你们的君。”天却骇丢下那把匕首,再次坐回栏杆旁,寒冰融化,天逢师终于松懈下来。他面色苍白,艰难的抬起头看着天却骇的侧影,卑微说了一句:“哥哥,能抱抱我吗?”
夜风穿过云宫,女孩只皱着眉,顿感心酸。
天逢师苦笑着转身,在烈月的搀扶下离开了云宫。
女孩走到天却骇身旁犹豫了许久才说出一句:“亲人之间的疏离,会像寒冰一样冷吗?”
“我不知道。”天却骇抬起头仔细看着她,此刻她却红着脸底下了头。
“如此蹩脚的冰魇咒是你使出的?”
女孩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见他接过匕首想要伤你。”
“你知不知道在这里,你的冰魇咒会害死你。”
“为什么?”女孩不解。
天却骇慢慢站起身,在他面前,女孩的显的十分娇小瘦弱,他抬起手划过她的耳后,几片淡蓝色的鳞片飘落在了地上,女孩低着头,委屈的捂着耳后,一声不吭。
“疼吗?”天却骇微微低着头看着她。
女孩委屈的摇头。
“水乔星上的生灵没有血,只有灵气,每一道伤口都会损耗灵气,而灵气散去,法力也会减弱......不过在繁星,这是好事。”
“繁星......我怎从未听过有这片星土?”女孩抬起头好奇的问道,耳后剥离鳞片的疼痛瞬间抛诸脑后。
见她无事,天却骇拉起她的手说:“跟我来。”
女孩心中雀跃,没有迟疑,他带着她跃下云宫,如两缕薄纱沉入了天关湖,他们如两条离水已久的鱼,尽情的水中遨游着,女孩看到他笑了,不是冰冷的微笑,而是从心底盛开的笑。女孩看呆了,白凤傍月,高山飞雪,星悬深海,不过如此吧。
“风华绝代,世无其二......”女孩望着他出神,痴痴的自言自语着。
天却骇向她游来,额头轻轻撞了她额头一下,随即拉起她的手向天关湖深处的一处暗流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