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牛说完,无意间抬头望见庭院门口的青色身影,轻盈如同一枭雨烟。蜚牛定睛一看,身影逐渐清晰,淮归扶门而立,眼泛水光。蜚牛大吃一惊,连忙低下眼,不过转念一想,淮归身为阎君,和冥府的人在这里也是正常的。
蜚牛猜测,方才自己说的话,淮归应该都听得十有八九了,再顾及到淮归和女魁从前的情意,蜚牛心虚不已。
而江无情和孟依笙也察觉到身后的淮归,他两同样也猜出淮归和女魁情分不浅,二人的脸色极其微妙。
“女魁自愿吞下的丹药是什么?”淮归走近。
孟依笙和江无情见他与平常不同,目藏寒光,想来不便插嘴,加之现下淮归脸色渐好,更是安静在一边听着。
蜚牛见淮归如今模样,不似从前温和有礼,怕是在东宫时怒上心头,还未消气,心中稍有些畏惧。而她有意被孟依笙带回,也是因为见到淮归和孟依笙一同去了东宫,和淮归在一起的人,多半是冥府的人。女魁在冥府长大,冥王可厌对女魁有抚养之恩,女魁出逃、和犷同流合污,遭到天道山的追杀,或许将实情告之冥王可厌,可厌能救女魁一命。蜚牛既然无法劝阻女魁,只好想办法最大保全女魁。
“是犷的引丹。”蜚牛早就做好了打算,没有一丝隐瞒,自然说得心平气和。
孟依笙和江无情听了倒是没有什么惊讶,他们早就心中猜到了。只是淮归,他虽然也猜到那三颗丹药是犷的引丹,可是实情未定前,总是会报以期待,实情确定后,总是加倍心痛,因为还要承担一份多出来的期待。淮归便是如此,他从蜚牛口中听到实情,心中犹如万箭穿心。
淮归深吸一口气,收在宽大袖口里的手紧攥成拳,他努力平复心绪和身体的平衡。
引丹是个邪异的灵物,用以吞噬和献祭,六界安定后,凤凰立下规矩,任何以引丹吞噬他人这,以引丹献祭他人者,皆处死刑,判入冥府炼狱。
淮归一听女魁竟然自愿且那般义无反顾的吞下犷的引丹时,巨大的失落带来的冰冷包裹住他,他只能在心中懊恼,为什么当初自己进入蛮荒圣庙中,没有认出女魁?今时今日,淮归才想起了在地牢中见到的枯木桩怪物看到自己时的目光,那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女魁!她曾经饱含热泪的看着自己,她心中的感动和惊喜在那个眼神中表现得多么明显啊!可是他只是一眼,就断定那个丑陋的怪物,不是他的女魁。那么女魁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会不会常常想着自己当初不识的绝情,辜负了她的情意,这些年她对自己又会如何自处?
淮归可以预料,女魁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这正是他所痛苦之处,他分明如此爱她,寻她万年,不改初心,可是竟然不识她的模样!他真的是爱着女魁的吗?
“你既然说出这些,想必有别的打算。”淮归红了双眼,他还算清醒,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回女魁。淮归刚要介绍江无情和孟依笙的身份时,忽而顾及,迟钝半秒,道:“这二位是新君冥王近侍,你若想求新君顾念先王情分,便要先找到女魁。”
蜚牛一愣,口中不由自主轻声嘟囔“新君”二字,她心有疑惑,却不敢质疑,只得下意识的把头低垂下去。
江无情明白淮归的苦心,也附和道:“若是赶在天道山之前,找到女魁,述清罪状,或可保住女魁性命。”
蜚牛这下却迟疑不敢言,她不敢抬头,一旁的孟依笙只好威吓道:“若迟一步,你连女魁的一缕魂魄都找不到。你助纣为虐,少不得要去和罪妖恶魔一同流放。”
蜚牛猛地抬头,倒不是害怕什么流放,她真是害怕,相伴女魁多年,最后竟然眼见着女魁香消玉殒,一缕魂魄也得不到安息。
“我主为天下苍生才落到灵力散尽的地步,她受无妄之灾多年,无人鸣冤,若是天道山有义,我主怎么会走到吞服犷的引丹这一步!”蜚牛哭声想起,声泪俱下,愤怒质问。
江无情见蜚牛也是忠心护主,淮归也因为这一番话眼含热泪,他承诺道:“找到女魁,新君必会为她讨还公道。”
蜚牛抬起眼,葡萄大小的眼睛瞪着江无情,露出鲜红的眼边。
“我并不知道主人和犷去了何处,但是我知道犷在青丘有个巢穴。”蜚牛道。
三人彼此相视一眼,也有了主意。青丘是无主之地,奇兽异灵众多,六界精华的归处,故天道山和须弥山不敢在青丘燃起战火,他们也会需要青丘的珍奇异宝。犷若逃入青丘,天道山顾及须弥山和冥府,是断然不敢在青丘大肆搜捕的,这或许也是犷猜到的。
淮归当即想要请命亲自去青丘,不料江无情抢在前面。“淮归,你同孟依笙回一趟冥府,瞒过天道山的人,我和蜚牛去一趟青丘。”江无情道。
淮归见此,知道江无情这是有意要把他撇开,他自然是不能违抗的,只能低声应“是”。江无情正是要把淮归从这件事情里撇出去。女魁是天道山的人,不但犯了六界的规矩,还犯了天道山的规矩,能保住女魁的希望不大。淮归和女魁的情意,想必是不浅的,若是到时候无能为力,江无情必然不会让淮归牵扯进去。
淮归当初敢闯入蛮荒圣庙去寻找女魁,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敢和天道山搏一搏,可如今是多事之秋,他深知不能为一己私欲让冥府落了口实,所以他只好先和孟依笙回到冥府,尽力帮助江无情拖延天道山,他相信冥王可厌把冥府托付给江无情,是有原因的。
几人商量妥当,便各自离开。
淮归和孟依笙回到冥府,派遣诸多阴差前往人界,故意引得天道山注意。江无情和蜚牛则火速赶往青丘,蜚牛找到犷从前的藏身之所,可惜不见女魁踪影,无计可施之际,江无情回到冥府,想要将孔雀带到青丘,毕竟靠着血脉,孔雀来寻找犷肯定比他在青丘大海捞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