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川槐此刻有些心慌了,她听出江无情的口气,正是那些所谓正派人物的说辞,说着接受苦难这些话,江无情仿佛不愿意帮她。
“可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命数早已经注定,可是人也得要一步步向前才会有结果。”江无情忽而又笑道。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抬头看花川槐,似乎是在鼓励花川槐。他可以看到了花川槐的未来,所以忍不住提醒道:“月满则亏,望你懂得这个道理,许多事看起来迷雾重重,但是本质才决定关键。”
花川槐还有些没有明白过来的样子,懵懵懂懂的看着江无情。“你的包袱里,才是你想要交给我的东西吧。”
江无情眼睛盯着个红布包裹,刀子一样好像要挑开了那块红布。
花川槐没有迟疑的点头,她将那个包裹摊开,里面是一件鸦青的襦裙,上面有用银丝绣出的雪花的形状。
江无情认出来,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民间有的技艺,这是前朝宫廷之中才会有的绸缎和绣艺,现在坊间还有许多老人都识得。
“这是我母亲要给我姐姐的,可是我姐姐在我很小的时候,和我们分开了,母亲临死前,嘱托我到京城来找到姐姐,可我到此不过数月,长安人海茫茫,找到姐姐如大海捞针。”
花川槐温柔的抚摸着那件襦裙,眼里却没有多少留恋,可她咬着嘴唇,分明又是不甘。
“没有找到姐姐,恐怕母亲地下不安,可是进宫是个好出路,我不想,我不想一辈子都混在污浊泥垢里,任凭旁人来糟蹋。”
花川槐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这是她心中真实所想。
江无情微微一笑,并不是嘲笑花川槐作为凡人对于命运的无奈,而是笑命运正是在捉弄这个小姑娘。
“我在坊间听说,无情馆的江郎,可做一人一次生意,不拘酬金。可我这两件事情都太难了,若是江郎可令我入宫,这件衣裙便是谢礼,若是江郎可找寻到姐姐,这件衣裙便是信物。”花川槐咬着一片薄唇,恳求的望着江无情。
“你很懂规矩。”江无情笑了,“我若是寻到你姐姐,你岂不是也要在你厌恶之地,苦苦挣扎吗?”
“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有一得便是很好的了。”花川槐苦笑。“我是听了教坊司的姐姐说,江郎重情不重金。”
花川槐想到了什么,解释说。
江无情听后也表示赞同的点头,“是这个道理,你把东西放下,心愿自然会达成的。”
花川槐起身道谢,江无情却没有相送,只说:“下次来的时候,就带一束,长安最先盛开的槐花来吧。”
花川槐一愣,下次?
江无情笑而不语,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说道:“就不送了。”
“是。”花川槐还是有些发蒙,但还是尽快向江无情行礼告辞。
江无情看着放在桌上的衣裙和花川槐留下的一串脚印,心里第一次感慨命运真是无常。
“她长得很像那个清梦娘子。”
江无情一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孔雀掀帘而入,看了一眼桌上的衣裙,问:“你打算怎么办?”
“她不来求我,也会被选入宫,衣裙也会落到司马兰的手里。既然她来求了我,我自然也得顺应天命了。”江无情一笑,“待会孟依笙忙完之后,让他把这件衣裙送到司马兰的府上。”
江无情说着,负手往书房里去,孔雀一脸忧愁,焦急的唤他:“江无情!”
这一声呼唤让江无情有些莫名,半偏过头,却惊讶的发现孔雀怪异的神情,是可怜?是纠结?更像是一种隐瞒后的阻拦。
“洵一年纪大了,说的话你也不用太当真的。”
孔雀不安的比划着,她不知道在江无情眼里,她是第一次这般害怕,是因为心虚的害怕。
若是以往,江无情会怀疑对方此举或是不利于自己,可是现在是孔雀,他相信孔雀,相信孔雀一定不会害他,就像他早就知道了孔雀双眼里不同寻常的秘密,他也选择相信孔雀是有别的顾忌和苦衷。
现在也是一样,他会相信这是因为孔雀身为凤凰后裔,对远古血脉感到了威胁,所以担忧着他,孔雀不会说明缘由,但是一定不会害他。
在江无情几乎停滞的目光里,孔雀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暗自掐着手指,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不用担心我。”江无情眼神一聚,没有怀疑和隐瞒,他粲然一笑,如往日那般寻常的模样道:“今日天冷,八仙阁会送一些如意糕来,热乎乎的,你或许爱吃呢。”
孔雀内心一震,耳边仿佛有道惊雷劈下,不由得身体僵硬,寒毛竖起。
江无情不再留意孔雀,径直转过身,往书房去了。
孔雀僵站了许久,在一阵寒风中回过神来,她不由抱紧自己,咬住手指,焦虑的目光找不到归处,眼中落下泪来。
李二夫人把孔雀交给她的“药”依言喂李二郎服下后,果然三日后便好了。
虽然此番波折皆是因为李二郎冒犯孔雀而起,李二夫人心中多有不满,可是这么些天的日夜守候,殚精竭虑,她看见李二郎吐出一口气的瞬间,喜极而泣,一切埋怨都化为虚有。
李二郎醒来看见李二夫人守在自己的床前,身形憔悴,终于记得她往日的好了,心中惭愧羞耻,只敢弱弱的一句:“苦了夫人了。”
李二夫人见他这样子,也不会呵斥责骂,反而是温声细语的询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或是饿了、渴了?”
李二郎经此提醒,也摸着肚子,笑道:“是有些饿。”
看着他孩子一样,李二夫人嘱咐他躺好,自己去厨房端了肉羹来,李二郎用完后复躺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