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泪总是有一股能够柔软所有心扉的力量,就像现在,无论是淮归还是那个黄衣的妖异男子,都因为女魁的泪水心痛不已,淮归的心疼刻在眼里,他注视无力瘫坐在地的女魁,心中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责怪和后悔。而那个黄衣男子,他满眼愤怒,像一只急红眼的斗牛,怒气冲冲的瞪着满眼女魁的淮归。恐怕这个时候黄衣男子对淮归出手,淮归也不会移开他的目光,因为他眼中的情感如此令人揪心刻骨。
所以,当孟依笙对这点深信不疑的时候,孟依笙显出身形,迈着轻巧的步子,慢慢走到淮归身后,他想淮归或许没有注意到他,他又忽地一下,变出人身。
孟依笙的出现的确达到了震慑黄衣男子的作用,黄衣男子对淮归的敌意隐藏起来几分。可是淮归并不在意,他注视女魁,已经哭红眼却仍旧对他没有任何喜悦神色展现的女魁,他多想问一问她啊:这些年你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当年,所有人都说你死了,但是我不信。你答应过我,让我在昆仑等你。”淮归恍惚记起那日,他等到了昆仑的大雪,好美的雪,好冷的雪,“昆仑的雪,下了三场,传来了你战死的消息。”
女魁垂下眼眸,深吸泪水,她颤抖的站起来,在黄衣男子的搀扶下站起来,她抬手用绸缎做的衣裳袖口擦掉了泪水,只剩下一双红肿的眼睛和同样因为哭泣而如同染上胭脂的脸颊。
“这些年,深谢阎君大人挂记。”女魁眼中只剩下苍凉,“时光难再追,破镜不重圆。”
淮归忽地惊慌,“女魁!”淮归慌忙的解释,“我,我从来没有放弃,我真的从来没有放弃过,我没有忘记你,我真的,找了你很久,很久。”
淮归的声音逐渐减低,和他的泪水一样,轻盈的划过他的脸颊。
女魁微微一笑,她点头,含着感激的谢意,带着更加凄悲的目光,“我记得有一次,你冒着被天道山诛杀的风险,潜入了天道山在蛮荒的神庙。如果里面关着的是我,你一定会带我走吧?”
“当然。。。”淮归毫不犹豫的肯定在说出口的一瞬间,里面奋不顾身的情感骤然消散,淮归睁大瞳孔,巨大的恐惧感紧紧包裹住他,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也就是此刻,黄衣男子对淮归的敌意转换成了一种可怜、嘲讽。
孟依笙也惊呆了,原来一直万事不争的淮归竟然这样执着!
“我就是那只,”女魁再次眼含泪水,“丑陋,愚钝,只会带来灾祸的,旱魃。”她说着这样的话,心底倍受痛苦煎熬,她替淮归说出了心中疑虑的答案,她也勇敢的面对了这些年自己变成怪物的事实,只是因为淮归,她没有再心怀怨恨,倾诉不公,她的心现在和她的语气一样温柔。
这个真相如同利剑插中淮归的心脏,他当初只看了一眼那个丑陋邪恶的怪物,他的女魁怎么会是那个怪物呢?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就算那个怪物当时含着泪水,以那样欣喜的目光看着他,他依旧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是,可是那是女魁!他不是满心都是女魁吗?他不是苦苦找寻了那么久的女魁吗?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能够第一眼,认出她呢?她在那个只有黑暗和风沙的地牢里,被困在那里数万年之久,她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该是多么欢喜,又该是多么失望?
淮归长叹一声,喉中漫出浓烈的血气。
“淮归。”孟依笙察觉,立刻站近淮归,可是淮归却看向了女魁,女魁眼里始终的冷漠犹如另外一把利刃,从他心里刺穿出来,淮归登时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身体落叶一般的倒向孟依笙。
孟依笙接住淮归,抱住淮归,他对面前的女魁和此时挂着笑容在脸上,幸灾乐祸的黄衣男子没有一点善意要展示。他冷冷的盯着他们,恨不得自己的目光变成刀子,狠狠的扎进这两人的身体里。
女魁对淮归没有留一丝情意,她淡淡的瞥着孟依笙,道:“深谢阎君多年挂记,从今以后,就不必了。”
这女人的冷漠无情让孟依笙几乎想要捏住她的脖子,可是眼下,他不会没有江无情的指令而对这两个人做什么,因为他担心打草惊蛇。
孟依笙咬紧牙,抱住淮归,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记住她此刻的目光有多么的冷漠。
孟依笙带走了淮归,女魁伫立许久,再回到床边坐下,解下自己刚编好的辫子,她身边的黄衣男子露出更加哀伤的神情,默默变回一团黑气,散去了。
淮归昏迷不醒,被孟依笙抱着回来,把在院子里悠闲喝茶的江无情吓了一跳。好在二人为淮归检查一番,没有什么大碍才放心走到院子里。
孟依笙把在太子妃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江无情。江无情默了良久,问:“若是可厌还在,他会怎么做?”
孟依笙忽然哑然,若是可厌还在。。。
江无情垂目。
“先王,并不是绝情绝欲的神仙。”哪怕如今犷的尸魂是天道山所寻,哪怕牵涉人界,可厌也不畏惧。
孟依笙那份些许急切等待,盼望隐忍的目光往江无情眼中灌,江无情不能无视,他内心纠结。
“你守住淮归,我去一趟。”江无情下定决心,脸上仍显疲惫。
“我去吧,淮归如果醒了,或许你能把事情问个明白,也好有决策啊。”孟依笙按住江无情的肩。
江无情没有推辞,默默点头。
及孟依笙往皇宫去,江无情回到淮归的床边,看他依旧紧锁着眉头,脸上留有痛苦神色,江无情默默的坐在床边,心中为淮归生出一团愁绪来。
半夜时分,淮归梦魇,江无情守在床边安慰,他口中的话漫不经心,因为他想着,不知道在淮归的梦里,和那个叫女魁的女子是不是还在纠缠。
那一刻,江无情脑中也一遍一遍回荡着他问孟依笙的问题,也一遍一遍思考着孟依笙给出的答案。
若是可厌还在,可厌会怎么做?他原本以为可厌把冥府托付他,是因为他不为外人所知的卑微身份,来唱一出空城计,后来遇见孔雀,知道了昆仑和凤凰的骤变,他依旧以为他只需要看顾好昆仑,看顾好孔雀,这样就够了。可是现在呢?淮归和那个女魁的纠缠,犷侵入人界违反的律法,他如今身为冥府帝君,该怎么做?
江无情想了许多,究竟可厌为什么要把冥府托付给他?他又要怎么做?他是做一个冥府的帝君还是做一个冥府临时顶包的无辜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