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给了宁烛房牌,路清帘付了银子,跟在她后面,林彦书与小洛站在那里,眼中布满困惑。
宁烛虽是那般说,却是大方利落的将外衣褪去,衣袖拂起,眉头微皱,自己也不知何时受的伤,看这伤口,像是被石块划破的,路清帘用清水擦拭了伤口,将血迹清理干净,一大道划痕深可见骨,他看着沉默了片刻“会很疼。”
宁烛笑了笑,突然反而有些不自在,路清帘毕竟是男子,跟她没有任何的男子,她轻声道“没事,我又不是没有受过伤,不怕疼。”
路清帘抬眼看她,眼神温和,略带笑意,想要将她的过去都看的明白“那我轻点。”
宁烛还是本能得颤了颤,他停了停,又继续上药,待上完药,给她细心包扎,宁烛清澈的眼眸看着他,嘴角扬起“你一个男子比黄衣还要细心,她包扎的时候都会疼。”
路清帘不语,只是认真的包扎伤口,过了片刻,他低沉道“殷岩干过什么坏事?”
宁烛笑意全收,叹了叹气,目光看向别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都是被殷岩注入了印玺的力量,他想让妖力为他所用,心思歹毒,只会祸害人。”
“那涂画呢?”
“她啊,之前我与她交过手,虽然是夜里,看不清楚容貌,不过那日在客栈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是狐妖,殷岩之所以抛弃妻女,就是因为娶了狐妖,他想利用狐妖帮他取得印玺。”
他点头,沉默了片刻,又道
“那接下来你要去苍羽山?”
“嗯。”
“我同你一起去。”
宁烛愣了下,眼中狐疑“你还是去庄家把你吊坠的事问清楚再说吧,省的跟着我丢了性命。”
“黄衣她们保护不了你。”
路清帘系好纱布,抬头看着他一副认真的模样。
宁烛笑了出来,他倒是自信“你好歹是无望山弟子,要来宁家做我的侍卫啊。”
路清帘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整理纱布、血水和药膏“这并不冲突,待封印印玺后,你不是说可以陪我一起去庄家吗,到时候一起去。”
“嗯。”宁烛应下,路清帘跟以往要跟着她的男子一样又不一样,别的男子想要做她的夫君陪着她,他倒好,想做侍卫跟着她。
黄衣她们回来时,宁烛已经睡下了,天亮的时候黄衣趴在一旁,宁烛本不想打扰到她的,黄衣还是醒了“小姐,我们昨天回来晚了,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太难缠了,你没休息好吧?”
宁烛坐起身“无事,去给我准备新的衣物吧”
“好。”
宁烛洗漱好,这两日觉得很是疲惫,就又躺在床榻上,翻看着话本,在家的时候那些书籍早看厌了,在外面就常常看些话本,整个人也能放松下来,不觉间,哈欠打个不停,又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下午,刚坐起身,就听见肚子咕咕叫,着实是饿了“黄衣。”
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黄衣迷迷糊糊的站起身,轻揉了下眼睛“小姐,你醒了。”
“准备饭菜吧。”
“不用准备,苍羽山的月舒公子已在楼下等您好些时候了,说是准备了饭菜等你。”
“是他,他不是在青虚山吗?怎么也来殷都山这边了。”
黄衣摇了摇头
宁烛从床上下来“走吧,去看看。”
祁月舒一个人坐在那里发着愣,他正对着二楼,看到宁烛从楼上走下,急忙站起身,神色略带紧张,眼中却满是欣喜,笑道“宁姑娘请。”
“祁公子。”宁烛客气道
宁烛坐下,月舒的侍女给她倒了杯茶,她品了品“祁公子,好雅兴,这茶不错。”
“你若喜欢,我这里多的是。”
宁烛抬眼看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你是跟着我来的?”
月舒神色一惊,一闪而过“不敢瞒你,我是跟着你来的。”
“为何跟着我?”宁烛语气淡漠,眼神凌厉的看着他。
月舒看她不悦,慌忙道“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与你交个朋友。”
“嗯?”
月舒脸色微变,深吐了口气“小的时候我在水江待过一年多,在水江的时候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整日待在一起抓鸟蛋,捉鱼,爬山上摘野果子吃,我都记得很清楚。”
宁烛愣了下,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便一副很熟的样子,当时想不起来他随便说了一句记得,若他所言非虚,他当真是跟自己很熟啊。
“哦,我也有点印象。”宁烛有些心虚,又喝了杯茶。
“我前两年还去庄家找过你,可是你不在,我就走了,没想到前几日在青虚山遇见了你。”
“嗯,我确实不常在庄家。”宁烛觉得这人有些啰嗦,十句话没有一句话说正事,拿起一旁的筷子开始细细品味美食。
看宁烛开始吃东西,他一双眼随着她手中的筷子来回移动“怎么样,这些都是我专门请的厨子做的,这儿的特色。”
宁烛点头,继续吃饭。
月舒试探的问“你是把我忘了吗?”
宁烛愣了下,抬头笑道“没有啊。”
“那就好。”
宁烛吃了几口,觉得有些饱了,将筷子放下,擦了擦嘴,漫不经心道“祁公子,苍羽山有什么好玩的吗,我还没去过呢。”
月舒听宁烛这般问,很是兴奋,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带她去苍羽山游玩“有,当然有,你若要去,一切都给你安排妥当。”
宁烛故作思虑“好啊,这殷都山下没什么好的。”
“那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吧,听说苍羽山下的百姓喜夜晚,夜间更热闹,到地方了不耽误游玩。”
“好。”
宁烛回到房间,躺在软榻之上,翘着腿,将双手枕于头下,看着那床帘发呆,黄衣红衣两个人在那里玩纸牌,玩的不亦乐乎,过了许久,宁烛向她们看去“蓝衣紫衣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黄衣头也不回一边玩乐一边答道“她们本来就在苍羽山,离这里不算远。”
“他们不在宁家跑苍羽山干嘛?”宁烛继续发着呆问着。
“她们是陪着公子去的,收到你的传信就赶来了。”
宁烛坐起身,面带愁容,不敢置信“庄一川在苍羽山?他在那里干嘛?我爹不是让他三个月不许出门吗。”
听宁烛话语不悦,黄衣收起了纸牌,走过来蹲在一旁“小姐,我也问蓝衣紫衣了,她们说公子是看上了一个女子,追着人家去的。”
“哼,又去祸害姑娘。”宁烛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又躺下,心情烦躁,她从小就怀疑她和庄一川不是亲生的,她看到他就会莫名的不悦,从小到大,一点哥哥的样子都没有,若不是有爹娘在,宁烛都认为庄一川早将她打死了。
黄衣咧嘴笑了笑,试探的问“小姐,我去给您拿点糕点,您吃了甜的就不会烦躁了。”
宁烛机械的摇了摇头。
“那我去给您买镇上最好的酒,您解解闷?”宁烛还是觉得没意思。
“那我去找路公子,让他来陪你说说话。”宁烛刚要摇头,突然反应过来,眼角斜看着黄衣,黄衣吓得向后撤了撤身子,“小姐,我错了,我就是看您跟路公子还挺投缘的,毕竟你们自小就定亲了。”
“黄衣,庄一川很喜欢吃你烧的饭,不如我就成全他,让你去伺候他。”
“小姐,我错了,真错了。”黄衣举起手认真的说道。
红衣一副看笑话的模样不停的笑,随后也说“小姐,您说宗主为何要给你和路清帘定亲呢。”
宁烛翻了翻身“我怎么知道。”
随后又道“今日怎么不见他?”
“哦,他和他的师兄师妹一起出去了,可能回无望山了吧。”
宁烛愣了愣,走了,他不是说他要去苍羽山的吗,宁烛从榻上坐起,黄衣给她拿起鞋袜,她穿好站起身“我去找他。”
宁烛刚推开门,就看到路清帘从楼下走上来,她脚步停在那里,路清帘走到她面前“要出去吗?”
“没有,我找你。”
路清帘面色温和,看了一眼外面“刚下过雨,空气很清新,出去走走吧。”
“嗯。”宁烛点了点头,出去走走也好。
街面上人并不多,地面上随处可见的水迹,很是湿滑,因此每个人的脚步也都放慢了下来,两个人并排走着,不说话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走了一会,宁烛想起黄衣所说,就问道“你师兄和师妹呢?”
“回无望山了。”
“你不回去,你师父不会怪你吗?”
路清帘摇了摇头“不会,其实我不算是无望山的弟子,我去年才拜入无望山。”
宁烛看向他,轻瞄了一眼,懵懂的猜测他应是可怜之人“那你这一身功法可不是一年时间能练成的,你之前还有师父?”
路清帘面色有些沉重,像是在努力想起以前的事,却又以平和的语气道“我自己练的,我自小在一个海边渔村长大,打我记事起就是自己一个人,街坊邻居都很心善,轮流给我饭吃,还给我搭了个茅草屋,我长到四岁时,就去海边捉鱼,砍柴给他们,渔村里的先生也让我坐在角落里听课认字,过了两年,我砍柴时捡到一本书籍,上面记录的是各种功法,我就想着能够强身健体,多砍些柴,便在夜间按着那些招式练习,才有了现在的功力,再后来,渔民下海常常遇难,那段时间大家都吓坏了,说那片海里有怪物,有老人说用童男献给水怪,就可保平安,家家户户都不说话了,都陷入恐惧之中,谁都不舍得自己的孩子,最后他们决定将我献给水怪,我一开始挺害怕的,后来他们跟我说是他们把我养大的,是时候还给他们了,我便不再害怕了。”
宁烛看他讲述这些,嘴角竟还带着笑意,看来那些事情在他心里已经过去了“是水怪吗?”
“是水怪,不过被我杀了,后来我就离开了渔村,在山中生活,打些鸟禽,摘些果子,找了个山洞,更加潜心修习功法,山中也常有盗贼,他们受伤逃到那里,我给他们吃食,可是他们趁我睡着想要偷走我的秘籍,并且要杀了我,后来,我便择善而行,对待恶人不再施以善行。”
宁烛笑道“就如你刚见我时,认为我是恶人,所以待我不善?”
路清帘停下脚步,看向她“如今我又明白,善恶有时肉眼不可分辨,你不是恶人,那日在客栈窗边,你看那些乞丐时眼中满是慈悲之情,而且你也救了我师妹。”
宁烛抬了抬眉,别人说她坏倒没什么,被人说慈悲她是最不愿的,嘴角一撇,冷笑道“话不要说太早,也许你现在看到的我才是假的呢。”
“不会。”
路清帘话语里的坚定让宁烛不禁看了他一眼,一边走一边想,他跟我说他的私事,掏心掏肺的,我是不是也该说些自己的事情回他呢,不然人家袒露心胸,自己还掖着藏着,显得不够诚意,他有那个吊坠,是爹爹认可的人,想必不会有错“其实,我小时候过的也可惨了,我有个哥哥,特别讨厌,整日欺负我,我又打不过他,有次我在他脸上画了大老虎,他就把我所有的衣服都给剪了,害我哭的眼睛肿了好几天呢。”
路清帘轻笑,眼中满是羡慕,羡慕她的生活中最不开心的事就是哥哥剪了自己的衣服。
“哦,还有,我在冰窟里时,冻的浑身都疼,直到渐渐没有知觉,我感觉我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什么都看不见,我努力呼喊,却喊不出声音。”
路清帘点了点头,知她在安慰自己,语气平和的说“我不觉得难过,那些渔民很善良,只是在自己孩子和我之间选择了自己的孩子,他们没有错,并且做的很对。”
“可你也没有错啊。”
“可我现在很好。”
宁烛沉默了片刻“嗯,明日一早去苍羽山,和苍羽山的祁公子一起,他是苍羽山的少主,跟着他到那里找人也方便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