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万喜万般宜
芊歌第二次被拒绝了。
窗外阴雨连绵,她躲在朝堂幕帘后,听他恭敬有礼,一字一句不敢,一声一声不愿。
那么多人中,她偏偏看中了他,只一夜,只一眼。
她背靠木墙,纹丝不动,手脚发凉,完全走不动道了。
倒也不知为何这样喜欢风溪,自相见,自难忘,憧憧似有梦,此心谁人知。
她想,一定是前世欠了他,爱他爱的太少,今世才这般退不能退。
风溪初入官场,头角崭然,他应试科举,勇夺榜首,稳稳拿下状元头衔,成了历史唯一最年轻的状元郎。
头年拜入丞相门下,时日不久,官升翰林大学仕,从事诰欶起草,史书纂修,经筵待讲。
皇宫玄南池尾处,有一颗苍天大柳树,枝繁叶茂,长长的枝条细若绸丝,垂若海棠,清朗明润。
风溪每日入宫与皇帝议事,必经过那条栈道,红木堆砌,少年着渥色朝服,从桥上行过,丰神俊朗。
芊歌因此得了早起的习惯,每日清晨朝阳初升,梳妆打扮,沿着白阶小道,细细走过那条长廊,远远看着他。
偶尔她会上前,悄然跟在他身后,调皮嬉笑:“唐卿,你掉了东西。”
风溪不予她玩笑,真真转过身寻他的东西,识出芊歌戏弄的表情,风溪不置一词,斯文行礼:“公主。”
于芊歌来说,风溪这样的臣子太过无趣,只知读书,只在与父亲谈论朝政之事,才朗朗有声。
若在了芊歌这,他一词是一词,一板一眼,毫无幽默。
芊歌借公行私,时常溜到父亲的书房,静静坐在窗边,迎着不温不火的日光,微测目,瞧向少年郎不紧不慢磨砚写字,一切仿佛岁月静好。
她瞧他的眼神,自是深重而直白,倾慕之意毫不掩饰。
可他不知是真实不见,还是视而不见,笑意浅谈,不闻不问。
风溪的毛笔字十分好看,结体宽博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势凛然,颇有颜氏书艺传承风格。
芊歌以此为借口,缠着他教自己练字,风溪不恼,淡而有礼,克己复礼,保有君臣之别,一丝不苟盯梢她字里行间不足之处,久而久之,也成了她半个师傅。
这一年,芊歌十八,遇见风溪两年有余。
所有人都知道她爱慕于他,她每日走在通往皇宫内庭必经的春夕路上,遥遥无望等着那个少年,看过最早的日出,最晚的日落,而那翩翩少年,每次都会恭敬弯腰,重复百年如出一辙的台词,公主,早。
她有时觉得,他说出公主二字,莫名刺耳,如若她不是公主,他是否会不这样冷淡麻木?
一个本该到了出阁年纪的姑娘,拒绝所有王公贵族求亲,摒弃流言蜚语,只等他,他不成亲,她便一直喜欢。
在这一点上,她从不让步,赌上一生执着,立他身后黄昏,他只要回一个头,便能看见,她一直在。
寒鸦万点,灯火已黄昏。
风溪自斜阳中闲庭信步走来,踩在青石阶小道上,背影挺直,秋阳余辉铺洒在他孤寂的身影上,温柔美好。
芊歌倚在春夕路栈道的小桥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美好的姿态如同雨润初荷。
芊歌公主,年芳十八。
正是她最好的年华,乌发高绾,凤目流波,肤胜春雪,柳眉含黛,水袖轻招,柔似三月细条柳,软似初冬化水流。
她怀中轻抱一只白色狡黠小狐狸,青面獠牙却格外温顺,小东西依偎在主人怀里,眉目轻闭。
芊歌纤细修长的玉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抚小狐狸身上的羽毛,姿态惬意。
风溪习以为常,路过她旁边,拱手,弯腰,做辑行礼,口吻淡若流水:“公主。”
芊歌看向她:“风溪?”
“是,公主。”
他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未动分毫。
在那样夕阳余光辗转流波下,芊歌微眯了一下眼睛,瞧向他,视线一顿,忽觉心房有什么东西肆意增长。
他长身玉立,月白色衣衫,温和而儒雅的眉目,在两人视线相接时,忽而灿若星辰,令明明灭灭亮起的灯火一瞬间失去光彩。
初见卿卿,如荡漾春波。
再见卿卿,万喜万般宜。
他看她,淡淡一笑。
她知道,这一笑,必是往后情路漫漫无归处。
芊歌手捧小东西走到他面前:“唐卿,芊歌前几日得了只银狐,赠我之人言它乃奇异兽类,珍惜无比,风溪替我瞧瞧,是否属实?”
风溪抬眸瞧了小东西一眼,恭敬颔首道:“是的,公主。”
芊歌笑了笑:“芊歌身上这新衣裳是母后亲自为我所织,风溪觉得是否好看?”
“是的,公主。”
“风溪,你觉得芊歌是不是这世间最好看的女子?”
“是的,公主。”
“风溪是否喜欢芊歌?”
“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