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娥迷迷瞪瞪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茫然了一分钟，才慢慢清醒过来。
昨晚……发生了什么？
一杯倒的广寒宫仙子毫不意外地喝断片了。
当她正准备下床时，羿正好端着碗进来了，他把碗放下，“你醒……”他突然住了嘴，因为他看见姮娥正低头看她自己的衣服，满脸飘红。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昨晚那套了。醉到断片的人肯定是不可能自己换衣服的。
姮娥把目光转向了剩下唯一能干这事的人。
谁知那人不说话，默默转过了脸去，露出了嫣红的耳尖。
两方对峙，都静默无言，只有桌上的粥碗中升起悠闲的白气，似是在旁观这一尴尬的场面。
姮娥幽幽开口：“羿哥哥，有些事，你是不能逃避的。”
羿抿了下嘴，又端起碗，朝她走去。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坐在床边，舀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姮娥嘴边。
而姮娥则全程用意味不明的笑眼看着他。
待姮娥喝下了这勺粥，羿才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给你换了衣服，屋子里没点灯，我什么也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做。”
姮娥震惊地看向他，“你什么都没做？！”
羿以为她在质疑他，非常认真地点了头，谁知下一秒姮娥脱口而出：“看那种时候了，你居然什么都不做！？就换个衣服？你……出息！
羿愣了，姮娥也愣了。眼见地羿的眼里逐渐深沉，姮娥转了下不太快的脑子，转移话题道：“那个……我昨天喝醉之后，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羿想，那可真是太多了。可他嘴上却道：“没有，你一喝醉就睡着了。
姮娥哦了一声，不再说话，默默喝粥。
羿不知何故也不说话，安静喂着。
夏日惬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秋意又紧跟上来，染红了一片山林。
姮娥最后一次从地穴走出，除了脚步虚浮，脸色苍白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她清楚，她已经彻底剔出了金丹，是个彻彻底底的凡人了，而这副身体也残破不堪，只够维持她五年的生命。
至于死后，她自嘲地笑笑，这是她下凡的代价，她不再有轮回了。
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你后悔了吗？”
“从未。”
日子还是那么稀松平常，姮娥却加倍珍惜。只是偶尔在羿看不到地方，会露出一些抑制不住的悲伤。
姮娥正坐在院子里发呆，听见羿在厨房喊她，让她帮忙拿东西。
她拿了东西，轻快地跑过去，在跨进门的那一刻，她感觉脸上滑过了一些温热的液体，接着她就听见一阵东西被打翻的哐啷声和破碎声，又看到大惊失色的羿朝她跑来。
她伸出手摸了一下眼角，望见指尖一片血红。
她心想：这下可糟糕了。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倒在了冲过来的羿怀里。
“姮娥！”
姮娥醒了，她想睁开眼动一动，却发觉浑身虚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难受地闷哼一声。床边立刻传来动静，手也感觉被抓紧了，她稍稍偏头，就看到羿那张憔悴的脸。他眼下挂着青紫，脸似乎也消瘦了，看起来更加冷峻。他眼里脸上都是焦虑和担忧。
姮娥缓缓坐起来，羿将她扶靠在床头。她问：“我睡了多久？”
羿的声音哑了，因为一直没喝水，“一天半”。“嗯。”姮娥不再说话，她知道羿有想问的，所以在等他开口。
但羿只是去给她端了杯温水，小心地喂给她，又仔细摸了摸她的额头和脸，确认她没有其他事了。
姮娥忽然很心慌，被羿的沉默不语，也被一种莫名地预感弄的。
她忽地说：“羿哥哥，我要吃山鸡，你去给我打一只来。”
羿只是呆了一下，对她这莫名的要求没有丝毫异议，便起身出去了。
姮娥越发地心慌。羿一走，她便翻身下床，打开了地道，忐忑不安地走下去。她不停告诉自己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但这终究只是自我安慰。当她站在灵池前，看见灵池上方空无一物时，心都凉了半截。而在她猛然回头，与羿平静的日光相触时，心就全凉了。
羿的眼里没有情绪，只是一片死寂。两人沉默了很久，不知何处在滴着水，一声，一声，很清晰。
姮娥眨了下眼，笃定地说：“那天晚上的事，你都记得。”
羿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姮娥也面无表情，一身素衣的她现在更像那位清寒冻骨的广寒宫仙子。
她伸出手对着羿，冷冷地说：“把它给我。”
她的声音太冷了，羿的眼神终于动了，他拿出那颗金丹，小心地捏着。
“大夫说……”他突然开口，“我就剩不到五年了。”
姮娥一愣，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五年后就会死，而他也只会活五年。只有与她在一起的日子，他才算是活着。
姮娥心里发酸，喉头微哽，却还是面若冷霜，语气坚决：“把它给我。”
羿忽地笑了，却比哭还难看。
“是因为它吧，你为了把它弄出来，才会……”羿说不出口那个字，姮娥知道他想说什么。确实是因为它，她才会死。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你都会为了它抛下我！”
姮娥一怔，就见羿拿着金丹的手骤然收紧，想要捏碎它！
“后羿！你住手！”姮娥大喊。
羿停下了动作，惊慌地朝姮娥走了两步，又停住了。原来姮娥取下了头上的簪子，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她眼眶通红，声音却发狠：“后羿，你今天不把它给我，我就死在这儿！”
羿的眼眶也发红发狠起来，可最后，他像是妥协下来的样子，满眼哀苦。“好……我给你，你先把手放下……”他说着，慢慢向她走去。姮娥也渐渐放下了手。
突然，地穴猛烈震动起来，大块的碎石砸落下，在灵池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羿的脸色一变，拉着姮娥就往出口跑，“快跑！这里要塌了！”
两人从地道里钻出来，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原本的屋子消失了，只留下满地的残骸，像是被巨大龙卷风袭击过了一般。
羿把姮娥紧紧护在身后，浑身警戒。
黑暗中兀的响起一个声音，嘶哑沉闷。“呵呵，后羿，嫦娥，看看你们现在的模样，真可笑。”
姮娥听见这个声音，双眼睁大，接着愤怒与恨意喷涌而出，她从咬紧的牙缝中蹦出两个字。“逢蒙！”
一声哼笑传来，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黑暗中走出，一双幽绿色眼睛贪婪地看着他们。
那是一只巨大的狼妖，凶残的獠牙呲出来，往下一滴滴地滴下涎水，凶狠骇人。
姮娥惊了一下，“你竟是狼妖！”
逢蒙绕着他们，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着走着。听到这话，逢蒙又笑了一下。
“是啊，谁能想到呢，万民景仰，万妖惧怕的神弓手后羿的徒弟是一只狼妖呢？”
“但那又怎样呢？没人知识道，没人发现。我学去了他全部的技法，成为除了他以外最厉害的神弓手，我还知道了他把仙丹藏在哪，于是便引开了他，溜了他的屋……”
逢蒙原本得意洋洋地说着，突然就暴怒起来，“操！要不是嫦娥那个贱女人，我早就是妖仙了！还会在这人界蹉跎几百年！？”
他猛地砸向地面，在那儿砸出一个坑来。
接着，他又恢复了刚才的得意，“不过，后羿，你不知道吧，嫦娥美若天仙，她的滋味儿……可真好啊！”
姮娥感觉到羿的身体绷紧了，她悄悄捏了一下他，轻声说：“假的，他在激怒你，你不要上当。”
逢蒙耳朵尖，听到了这句话，哼了一声，“假的又如何，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了！”他话音刚落，便化作一道虚影，朝他们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