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顾端沉迷于心中悲惨的世界无法自拔的时候,额头突然出现的疼痛感强行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他有些迷惑的看着还悬在头顶的手,只见齐莙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若无其事的收手,淡淡的说:“醒了吗,醒了就跟上,天黑之后迷路可没人来找你。”说完就大步向前走去。
暮色将至,顾端睁大眼睛努力的看清远处渐行渐远的两个背影,伸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蠢东西,是地底下空气过于陈旧荼毒了你的脑子么,就这两人你还不舍,这不是脑子有毛病是什么。
木苡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顾小七,你是准备在森林里过夜么?”
“来了来了,等等我。”
三个月后,永安宫
卜念念一晚上都没睡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床幔上的绣花都快被她盯出洞来了。
半夜的时候,窗外飘起了雪花,晶莹的落雪在若隐若现的星辉下悄然而至,永安宫中的草坪上渐渐的积起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卜念念听到窗外哗哗的落雪声,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绕过软塌。顾响的一直睡相很好,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平日里那一双看着她总是笑盈盈的眼睛紧闭着。微弱的烛光洒在长长的睫毛上,拉出修长的影子,薄弱的眼皮波动起伏,明显的可以看出眼珠在不停的打转,像是在正在做什么梦。
这并不大的软塌快成了顾响的专属位置,两年来只要他在永安宫中过夜,多半是睡在这里,少半是睡在隔壁的厢房里。
卜念念轻轻的将有些滑落的被子拉回原位,然后悄悄的拿过披风开门出去。
屋外冰冷的有些刺骨的寒风一股脑的涌入卜念念的鼻腔,她紧了紧肩上的披风,灰蒙蒙的天空中除了飘然而下的落雪,还有些星星倔强的散发着光芒。
隔壁小房子的门咯吱一声开了,官旗慌忙的从房间里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卜念念起的太早吓到了他,她清晰的看见官旗的脸上挂着冷汗。
下雪的天,她可不认为这是热出来的。
卜念念指了指身后的屋子,摇摇头,示意他皇上还没醒,不用管她,让他回去接着睡。
官旗心里虽是疑惑至极,但一想,这位瑛昭仪向来是与众不同的,便也退下了。
卜念念走到院中,将手置于空中,雪花不断地落在她手中,但又很快的融化。很快,她的手变得亮晶晶的,雪花终于适应了手的温度,慢慢的聚集着。
一阵寒风路过,屋外的温度更低了,卜念念将手放在了胸口的位置,穿过薄薄的血肉和衣料,胸腔里灼热的温度竭力的温暖着那只冰冷的手。
赌一把,最后要是输了,我也认。
阿爹阿娘,你和族人们都会理解我的吧。
卜念念下定了决心,将手上的雪拍干净,又在披风上擦了擦,兴致冲冲的转身回房。
那知她一转身就愣住了,顾响就静静地站在门框处,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站了多久。
见卜念念愣住,顾响叹了叹气,走到院子里将卜念念拉到屋子里,叹气:“你就这么爱看雪吗?也不嫌冷。”
卜念念也叹气:“你这是站了多久?”
“没多久。”顾响戳了一下碳炉,沉睡的银木炭翻起零星的火花,“刚开门就见你转身了。”
卜念念松了口气,沉默了一下,随后猛地抓起顾响还在戳碳炉的手,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说:“阿响,我……”
顾响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卜念念:“嗯?”
“我……”
顾响以为卜念念没看够雪还想出去,道:“这场雪很大,天亮了再出去也不迟,现在外面太冷了。”
“啊?”卜念念愣了一下,摆摆手道:“我不是想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卜念念直直的看着顾响的眼睛,淡褐色的瞳孔里面泛着不易察觉的光芒,“阿响,我昨天跟梅姐姐学了首诗,我念给你听。”
顾响点点头,努力的打起精神看着卜念念,他白日里不仅要忙朝政,还要忙卜念念的生辰,刚睡下没几个时辰又起来去院子里溜了一圈,现在坐在这里听卜念念念诗,顾响感觉自己的脑子有只猫在玩毛线团,脑子都打结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卜念念的声音缓缓的落下,顾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说:“为什么不能羞?”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顾响一把抱住卜念念,竭力的压制心里的激动,几乎有些颤抖的说道:“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卜念念面带纠结,她觉得现在说这事太煞风景,思虑再三,最后还是推了推顾响,“阿响,衣服要燃起来了。”
顾响一扭头,就看见之前粘了落雪的披风已经快彻底穿过碳炉落在被烧的发红的木炭上。挂好披风,顾响拉着卜念念不肯松手,问道:“念念,你打我一下,我怀疑我在做梦。”
卜念念依言毫不犹豫的一巴掌过去:“疼吗?”
顾响摸摸脸,点点头:“原来不是梦。”随即试探的问道:“念念,我能问问原因吗?”
“阿响,你要是负我,你一定会后悔的。”卜念念恶狠狠的说:“我保证。”
顾响却笑了,“我就是负了这天下,也不会负你。”
“还有,你不准再选秀了。”
“好。”
“你不准喜欢别的女人。”
“好。”
“你不准限制我的自由。”
“好。”
“要准许我翻墙出宫。”
“好。”
顾响说完后猛地回过神,纠正道:“这不行,太危险了。你要是想出去就和我说,光明正大的从宫门出去。”
卜念念想了想,这也没多大区别,“好。”
官旗站在门外来回踱步,这到了上朝的时辰,皇上还没起来,瑛昭仪也不让人进屋,这可怎么办。
正当官旗心里交瘁的时候,门开了,顾响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他面前,道:“走吧。”又对候在门外的飞花道:“让她多睡会。”
官旗看着顾响顶着一双黑眼圈大步走着,虎虎生风,一时间想到了什么。嘴角向上,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了,两年了啊,皇上终于熬到头了。
不怪顾响差点起不来,近日事多,他本来休息时间就少。昨晚还经历那么一场惊心动魄的事,以至于后半夜彻底睡不着,卜念念到是睡得很香,换成他看着头顶的床幔睡不着,到天亮的时候才稍稍眯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