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东头。

　　肖家的三进院。

　　吃过饭，孩子们喧闹了一阵，很快困倦，纷纷入睡。

　　肖兴华瞧见正房旁边的书房亮着灯，便探头瞄了一眼，见父亲一人在喝茶，于是走了进去。

　　“来了？”肖宝明声音沙哑。

　　“今天的事情听说了吗？”肖兴华压低了声音。

　　“听说了很多事情，你说的是哪一件？”

　　“就林场老屋冲发生的事情！”

　　“你不是在现场吗？听人说都是真真假假，你既然在现场，好好跟我说说看。”

　　“这个事……”

　　肖兴华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热茶，这才意味深长的说道：“第三生产队的刘德意领着几十个人，把许德民那一群采金矿的人全围住了，一个都不准走，说要抓住许辉！”

　　“为了什么？”

　　“他们说许辉偷了他们生产队的牛！”

　　“生产队有维持治安的任务，偷鸡摸狗的事情，他们民兵排是该管。”

　　“是。丢了两头牛，这是多大的治安问题！要是在我们生产队，非得找翻天！”

　　“牛找到了吗？”

　　“牛……好像没牛什么事。”

　　“他们没抓到许辉？”

　　“抓到了……也不对，许辉是来了，但是没被抓住，反倒是刘德意和刘显森被公社的特派员、秦行健给抓走了！”

　　“哦？”肖宝明放下茶杯，抬起眼皮，兴趣盎然。

　　“你猜怎么着？找黄金那个部队军官王建国，突然出现在老屋冲！”

　　“他来做什么？”

　　“他跟许辉一起来的。”

　　“许辉跟部队真有关系！”

　　“关系不一般！”肖兴华声音终于压抑不住，逐渐变得高亢，“我打听了，当时在现场的人，他们都听到了，过去几天许辉不在咱们生产队，原来是去北边中队营区，在那边跟官兵住了几天！有人还说了，他跟王建国住一个帐篷！这得是多亲密的关系啊！”

　　“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肖宝明端起茶杯，歪着头沉思半晌，怎么也想不明白。

　　“许辉的身份可真是不简单！”

　　肖兴华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是忧愁、不甘的复杂神情，“整个公社的领导全来了，赵康、胡锡岳、秦行健，还有特派员！为了两头牛？我是不信的！他们肯定是为许辉来！”

　　“许辉是我从小看到大，以前没见什么人物来看望他！”肖宝明的心头萦绕着浓浓的迷雾。

　　“我估计许辉以前是没什么身份，但现在他的身份不一样了，今天有人说了，他是国家的人！”

　　“许辉有才能，被国家选中了？”

　　“有这个可能。”肖兴华点头，赞同了这个猜测，“去年隔壁公社不有个小孩，据说是跑步很快，被选中去省里参加比赛。许辉在学校的时候，可能就被上面的人挑中了。”

　　“如果只是他个人被挑走的话，对咱们来说，可能不是坏事。”

　　“爸，你说林场金矿脉，咱们还能去开个垱头吗？”肖兴华关心的是这个事情。

　　“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

　　肖宝明向来谨慎，“九月了，按理来说，许辉该去大学报道了吧？”

　　“差不多是最近这些天了，咱这边的学校已经开学了。”

　　“再等等。”

　　嘚嘚！

　　肖兴庆就站在门口，虽然没有进屋，但是已经听到了书房两人的谈话。

　　“进来吧。”

　　肖宝明早就知道肖兴庆站在门口，“自家人，没必要站门口偷听。”

　　“我不是偷听，路过。”

　　肖兴庆大大方方走进屋，也不坐下来，直接说道：“老屋冲发生的事情，我早些时候已经听人说了。说白了，第三生产队的人就是想霸占林场金矿，非要找个偷牛的理由。要我说，那个金矿脉就是个不祥之物。今天要不是公社领导及时赶到，那些年轻人动手打架，很快就会演变成枪战！”

　　肖宝明低下头喝茶，没有言语。

　　肖兴华明白肖兴庆的话外之意，“现在好了，刘德意被抓走，第三生产队行动失败。也就是说，林场金矿少了一个最强劲的竞争对手！这是咱们的好机会。”

　　“就今天这个情况，你敢去跟个许辉抢金矿？”肖兴庆立即反驳。

　　“为什么非得抢？咱们自己开个垱头，互不干扰。”

　　“去林场金矿看过的人都知道，许辉的采金垱头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你想在旁边挖矿石，得打穿地表岩石，都不一定能挖到矿脉！”

　　“大哥，你就是怕事！”

　　“我只是提醒你，最好清醒点，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

　　“你要这么说，我非干不可，到时候从林场金矿脉挖到黄金，你千万别过来分钱！”

　　“我不会分钱！但是，你别让我给你收尸就行，我嫌手脏！”

　　“谁敢跟我动手？”

　　“我还得提醒你，今天在林场围观的人，不只有你，还有第二生产队的人！”

　　“第二生产队离林场远，他们跑来做什么？”

　　“咱们生产队和三生产队离老屋冲近，但是林场属于国有，也不是哪一个生产队的地。外面的人要来淘金，拦也拦不住。”

　　“谁来了？”

　　“林西强的几个舅舅，听说他们几个人在第二生产队野蛮霸道，你看林正春在家里怕老婆，其实是怕那几个舅子。”

　　“那几个人，确实是几只野狗，见人就咬！”

　　……

　　许辉已经有段时间没参加集体劳动了，今天一早还是去村口参加了早会。

　　他刚出现，便吸引了全生产队男女老少的眼光。

　　抱着小孩的妇女，因为孩子哭了，便威胁道：“你看看许辉来了，你还哭，他让公社的领导把你抓走！”

　　“许辉过来了！”

　　“我以为许辉要完了，刚要去上大学，如果真是他偷牛，不但上不了大学，还得坐牢！”

　　“你能想到许辉背后有那么多大人物撑腰？”

　　“人家有本事，还有靠山，没人能动他！”

　　“嘘嘘嘘……”

　　许辉昂首挺胸，沿路的人纷纷避让。

　　村口树底下，抠脚老大爷依旧如往常一般端着碗，喝着玉米粥和啃红薯。

　　“大爷，分我一个红薯行不行？”

　　“去去去，我都吃不饱，分你一个，我得饿肚子。”

　　“小气！”

　　“嘿，你个细伢子！”

　　许辉落荒而逃，见到黎广亮等小伙伴，便凑了过去。

　　“往后咱们还能去采矿石吗？”黎广亮有些担心。

　　“能啊，为什么不？”

　　“那就好。”黎广亮笑了出来，“一会儿下了工，我们还是去采矿石。”

　　他一大家子人，就盼着一百斤矿粉3元钱发家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