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花灯队伍游行热闹,舞狮舞龙虎虎生风。孟章一路寻至古河之畔,星辉照水波光粼粼,盏盏精巧莲花灯逐水而来,水面倒影摇曳成双,沿岸杨柳青枝依依,柔柔垂入一汪春水。人世间少年少女相约月下,天上一双少年神君亦正立于灯火阑珊处。
仰首那圆月儿已至中天,今儿下界佳节上元,千世浮华万世梦,忽醒忽醉祥云中,暖风吹渡千层波,四海之内皆团圆。
小女儿抵额窃窃私语,孟章未以神之识窥探,脚步声隐没入人群喧闹,悄悄踱至人后伸手一拍。监兵神君一吓,差点反手一掌打回来。
“咳,找了许久,你们两个竟到这来混顽,快些随我回去,莫叫祖父等着小辈。”
天神不食人间烟火,偶尔也有例外。店小二引以为豪的桂花元宵上桌,热气腾腾甜香阵阵,讨了朱雀神君欢喜,一碗元宵换了古国百年福禄。店外风雪渐渐又起,神君唤来小二烫热了陈年的女儿红,任他风号雪卷琼花落,只待稠酒入喉一解千愁。
玲珑骰子啪嗒清响,羊脂牌子陈列有致,叮当哗啦抹牌声阵阵不绝。酒足饭饱,神君亦有小瘾小欲,寻处临水茶楼,随手丢片金叶与跑堂,开了雅间儿来一把牌。帘幕重重,圆凳方几,瑞脑金兽烟生袅袅,女先儿唱曲软语娇娇。敛袍落座,四方整齐。
“来来来,开始吧。”
孟章兴致勃勃,拢袖翻掌,搓牌下码,熟门熟路布局掷骰。雅间儿里开着宽敞一扇竹窗,点着正旺盛的炭盆,窗外玉花翻飞,凛风卷雪,万籁俱寂。
东北二方神君久为好手,西天战神亦不甘示弱,唯那年纪尚小的姑娘甚少玩这般物件,着实生疏,葱白指腹摸索着光滑牌面,一时竟不知从何入手,凝眉细细思索,沉吟许久方落下一牌。
“嗳唷,不行了,你们笑去,不玩了不玩了,我不玩了。”
陵光神君连输了几把,瞧见东北二方老人家忍俊模样,西边儿那坏家伙的笑声更是着实扎耳。姑娘当真羞恼,便将面前牌块胡乱推开一边,扭头托腮听着女先儿的曲儿,只管叫他们三缺一去了。
“嗤,小丫头气性,一局游戏,何须在意。罢了,丫头看着,这副牌三个人也能打。”
东方神君眯起眸子启唇嗤笑,桌下抬脚暗戳戳踢上身边监兵。少年龇牙咧嘴噤声收笑,干咳一记强掩尴尬。
“咳咳……嗯,重来吧重来吧。”
信手揽拢洗牌二三,堪堪过目抿唇思忖,小小四方桌上哗啦又起,手起牌落纷纷掷出。牌局眼见愈杀愈厉,东方神君竟被杀了个回马,方才得意舒眉复又丧气耷睑。西天战神趁隙捞盏抿茶润喉,牌不离手正当兴致盎然。
执明神君落手观望,步步求稳不偏不向,三个人的厮杀心照不宣成了两个人的战场。女先儿的曲子已无人听,监兵复而抬手寻茶,荡悠悠的茶香已飘到了跟前——
嗳,姑娘观牌刚品出趣味,怎舍得叫一盏茶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