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这也是个不错了的结局，大概我生在西山，天然觉得那是个最好的去处。在我的印象中，三十三重天虽说掌管三界众生，其实若非必须，也很少真正出手干涉。

　　所以……抛开同为朱雀的成见不谈，那只青鸾鸟的确做得过了。那道神谕也是让他们记住，修行之事最忌讳坏了心思，一步踏错，殃及的是后世千秋。

　　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南明离火一出，必焚尽世间灾厄邪祟，是否也昭示着朱雀之身的结局，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地活着，终逃不过灰飞烟灭的宿命？从前送走的那缕异世之魂也告诉我，上古的神明何其睿智，还是尽数烟消云散了。

　　我从不介意自己是后来者，却也不愿只是个替代。

　　“那，你们……”

　　“好了，小家伙，别想别的了。”

　　“不，我是在想，即使是神，也逃不过一死。领了神职，接引着亡魂，我看着它们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然的样子，有时就会想到，若是将来自己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他问我，是不是被孟婆神吓着了，小小的年纪就开始琢磨没边儿的事。

　　“她没吓我。楚泠，我一直都想问，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只朱雀，其他人都去哪儿了。火凤不告诉我，别人也顾左右而言他，我就知道，我这副天生仙胎的身子，肯定不是白得的。现在你告诉我答案了，可我更难受了。我宁愿自己不出现，也不愿意一生下来，就是踩着同族的鲜血的。”

　　“不要想了……”

　　日头已经西垂了，我被他抱在怀里，呆呆看着慢慢散开的几寸晚霞。这会天气还有些凉，我却刻意收了离火之气，想被夜风吹一吹，试一试受冻是种什么滋味。从前那位陵光神君被囚禁西山，想来，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啊……

　　“从前的事与你毫无干系，你不需要为此自责。小陵光，你只要记住，你从生下来就是陵光神君，就像母神说的，守好南天，爱护你的子民，对你来说就足够了。”

　　也许楚泠说得没错，可我听不进去，只想躲在他怀中片刻安生。我多想告诉他，我想回监兵神殿，甚至想回西山，回到小时候在的地方就好。多可笑呢，凡人羡慕神仙长生，却不知此刻正有位神君患得患失，畏生畏死。

　　真好，他没有推开我。第九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再急于探知答案，反正迟早会回去的，到时亲自去看就好。这会儿，日头已经彻底下去了，月牙儿升起来，不是非常亮，让漫天的星辰有了用武之地。

　　我喜欢看星星，无论在哪里。

　　这一次我们没有去集市，而是顺着陌川沿河看景。这个时候，凡间的人都在围坐小歇，河岸很安静，水花拍打的声音也显得格外好听。楚泠说，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下界来走一走，感受感受烟火气息，免得自己变得麻木。

　　“不过啊，有那么一次，下界像火烤一样，我还以为三足鸟又发了癫，还想着去父神那儿参他一本。”

　　我笑了，笑他不懂羽虫族类，就这样给人家胡乱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