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主上入殓,罪魁祸首犹自悠哉不知大祸,还假惺惺掉了几滴眼泪。我被同僚拼命拉住,才不至于冲出去坏了大事。四王混乱之中接过朝政,忙于处置宫宴造反的贼子,一时顾不得那厮。如此甚好,报仇之事被我揽到了身上。
我们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主上的丧礼甫一结束,我便开始谋划。这天,带上了两瓶绝妙的好东西,我策马寻到了一家酒馆。
改装易容扮作脂粉女儿家,几两银子换得掌柜准我掌厨。算好了时间,这会人疏客少,只需管一桌餐食。幸好那厮向来谨慎,从不外露身份,才使得酒馆掌柜敢如此松懈。
要做的样式不难,报来不过寻常三样,辣子酱面,炒青菜和一壶酒。待做得了,我避开人取了个小瓶出来,小心倒出少许掺进餐食中,又猫在角落,直到见其尽数咽下才算安心。
我掐着时间,藏匿在其归家路角,短刃紧贴着左小臂。药物起效,那厮磕磕绊绊迈过街角,怎料我提步杀出,翻转匕刃直取心口。不妄为主上身边首席,那厮恍惚之间还是依靠本能躲过,甚至还射出袖中短针刺破了我右腕。我管不得太多,干脆拔出短刃再刺这厮左肩,冲劲凌厉,直使匕刃刺穿皮肉筋骨,将其直直钉在地面。
幻药效用已全起,我提膝狠狠抵着他后腰。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半边面颊抵在地面,喉中一味挣扎嘶吼,瞳孔赤红饱含恐惧。
血流出染了满地,我拔出匕首,利索抹过这厮喉咙。他喉中似有余言,没来及吐出已永眠。哼,有什么话,留着去与酆都老儿说罢!
我跪在地面,半晌回过神,低头叼住腕骨的针尾拔出,撕下衣摆扎好。另一瓶秘药该派上用场,倾洒在凉透的尸骨上,所到之处皆慢慢腐蚀。
我足足守了一个时辰,直到地面只余血迹模糊。我还有事要做,策马直奔那处宅子,提刀砍杀,状若疯癫。杀,杀,我本该这般嗜血!妇孺尖叫嘶号,血腥味充斥了鼻腔。尸横遍地,满门无人生还。
长刀脱手,我呆滞着眨了眨眼,迈开步子冲城外去,蜷在竹林中发呆。我为主上报仇了,报仇了……可惜,我本想阻止一切发生,我没能阻止一切发生。
那一年我垂垂将死,在路边雪窝里第一次见到她。她一身红衣裳,小小的人儿雪团一般。她说,这个人可怜,救他回去吧!
我等了她十一年,再见面时,她已要奉旨远嫁。我的主上,我的小郡主,母国最耀眼的明珠,我似乎曾听谁说起,她有半副帝王之相。我愿陪着她成就千秋霸业,可她,最终陨落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我不是她身边最出众的,也不是她最亲近的。可……只有我自己深知,无论她想要什么,我都愿倾尽此身取给她。
天色已暗了,我脑海中愈发混乱,半生浮沉,种种情状交织杂乱。我忽地鼻子一酸,取出短刃,下了决心刺向颈间。
原来,主上这么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