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丢了一条性命，难道，陵光神君还是不肯放过我，我……我只是下界的一只小小青鸾，神君为何就容不下我，为何……”

　　绿毛鸟的确有一把好嗓子，死了也能勾人魂魄。只是她打错了算盘，我不懂怜香惜玉，用在我身上委实浪费。我丢掉手里把玩了一路，已经被揉碎的曼珠沙华，拍拍掌心，一步一步走近她跟前，笑眯眯地蹲下身。

　　“还有什么？嗯？要不要再唱一段小曲儿，我听着呢。”

　　我勾勾手指，挑起她下巴，毫不留情地狠狠拉近。火凤之眼若遇狠极则为赤红，足够骇她一骇。果不其然，这挤破头终于半只脚踏进神界的小山鸟登时红了眼圈儿，瘪着嘴抽起鼻子。

　　啧，我忽然开始佩服起她来——都这时候了，还能继续装着柔弱，竟也不跳起来，和我吵一架？这样的好耐性，若是能剥出来，也炼成丹药什么的，给神君喂下去，想来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覆水难收。

　　“得了！你也知道，自己就是一只上不得天的绿毛鸟。”

　　咂舌腹诽之间，眼神已经过了几个来回，我读出了她的惶恐不安，便知她必定是已照过镜子，正是不敢承认自己丑恶嘴脸，饱受煎熬的时候。

　　“赤霄丹究竟是怎么到你肚子里的？嗯？孽镜地狱里，明晃晃这么大一座镜子，可有让你说出实话？要不要把你判进血池地狱去，看看那满池的鲜血，能不能洗刷干净你的龌龊心思，肮脏心肠！”

　　果然还是沉不住气……我暗暗嗤笑了自己一声，心道也好，反正此行就是为了出口恶气，骂她就骂了，没什么可顾虑。

　　“我家神君耗费心血炼成的仙丹，自己尚且不舍得用，怎可能给了你？且不说神君不屑对小小鸾鸟下手，就算要除掉你，动动手指头的事情，何必浪费了赤霄丹？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西山的冰雪精气为什么没能救你，反而让你死得更痛苦，更煎熬，你以为父神母神如你一般愚蠢吗？他们早就看穿你了，还是我家神君劝阻，才没有降下一道天谴，当场劈死你这小蹄子！”

　　我越说越生气，气恼青鸾的痴心妄想，气恼监兵的色令智昏，更气恼陵光的宁折不弯，白白叫别人捡了便宜。我也气恼自己，没能看守好神殿，才让一只最末等的绿毛鸟盗走了丹药。

　　果不其然，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数次翕动着嘴唇欲张口反击，却因我手上用力狠狠一收，钳得她那小小的尖下巴青紫嫣红，也反击不出什么话来。不过，接下来的事儿大大出乎我意料，她眼珠滴溜溜一转，眉目皱成一团，开始哭诉起山中鸾鸟对天上神君的依恋仰慕之情。

　　她道山中长日漫漫孤单寂寥，修行艰难困顿亦无仙师提点；她诉鸾鸟低微无人青眼厚待，唯有化得娇弱女儿赢凡人痴迷爱恋；她又唱月色朦胧偶遇神君倾心不已，相思成疾只求洒扫伺候服侍君前。

　　末了，她缓缓吐下一叹，若得监兵一寸怜爱，盗取丹药构陷雀神又如何，打入地狱亦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