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我们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批神,我也不是这一世的神明中,第一位南天护法神。
不在场面上的时候,也很少有人唤我神君,只称一声陵光娘娘。
送完楚裳出嫁之后,我和楚泠太久没见。托了孟婆神的安排,我在地府又见到了他,却也掉进一个更深的谜团中。
我可以肯定,楚泠的悲恸绝对不是因为我,忽然涌现的温柔与深情也并非全然对着我的。带我下界去玩?我只怕他是在第九狱见了什么人,又为此想起了什么人,下界一趟,只是为了缅怀罢了。
出了冥府,人间日头不错,我们不急着回天。我化作少女样貌,却是一身明亮的灿金色。是了,我一直喜欢不起来那种类似梅子色的暗红,即使还住在西方天的时候,楚家姐弟总喜欢那样打扮我。他们说,朱雀赤羽,陵光神君穿红色很好看。反而是火凤,打从我第一天住回南天,就告诉我喜欢什么便穿什么,南天的护法神不需要迎合任何人。
陌川江水阔,萋萋芦苇朝天指,杨花飞几尺,势攀太清白玉宫。
人间的初夏真的很漂亮,白绒绒的杨絮到处飘着,就像母神西山落的雪,且比那还要轻盈得多。楚泠说我打扮得不像个小姑娘,倒像个年轻的贵妇人。我笑道,若真如此,他这几万年不改的少年郎模样,是不是也该换一换了。
“你不妨扮作人间商贾,和我走在一起,也许就不会奇怪了。”
“那可不行,若让别人瞧见,我这玉面战神的名头可不就不保了。”
“哦?那你说我像个妇人,诸天可都知道,朱雀还是未嫁之女,我们陵光神殿就不要面子了?”
“好好……我逗你玩呢,其实你这一身金,也好看。”
我好歹在他身边长大,就算有过隔阂,只要两个人都肯,也能很快亲密无隙起来。心照不宣是个很有温度的词语,包含了许多美好的感情,仔细咀嚼也蛮无奈——到底不复当初了,有什么说什么便是,何苦来的遮遮掩掩。
不过么,我愿意做个知足常乐的神君,天生的仙胎已经是旁人可望不可即的运气,再要更多,很容易被欲望吞噬的。他夸我好看,我听了高兴就行了。
天气不热,就算走近一些也无妨。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是小时候我最喜欢的薄荷熏香味道,清爽里头带着点苦凉。这种喜爱不同于降云香,那对我而言只是一记安眠的良药,而干干净净的薄荷味才是萦绕心头的偏爱。我希望一段感情也是如此,无论别的人有多么好,多么不可或缺,只有认准的那一个才是心尖挚爱,无以替代。
我很想问他,从前那位陵光神君是如何死的,朱雀一族又是如何陨落的。我假装不经意碰到他衣角,随即立刻挪开手指,视线在左右来回飘忽。都是聪明的人,他很快看穿我的小把戏,问我是不是有心事。
“嗯。我在想,从前……从前,你也认识另一个陵光神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