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雀鸟的一生,或许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西山诞世,光明乍现,托了天生百年修行的福,混沌之中那一眼初见,我再也忘不了那个少年。他告诉我,他叫楚泠,是来接我回家的。
我钟情于他。
离开时,母神座下的雪凰大人将我拉到一边,与我说,如果不喜欢白虎,可以随时回去西山。那时我是个懵懂孩童,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如今我终于晓得答案,生而为雀鸟之身,又被这只白虎抢去了头筹,要我如何离开他呢?凡人所谓的一眼误终身,于我们而言,真的不过如是。
这漫长的一生,我不一定会爱上楚泠,可是一定无法抛开他。
后来经过了很多很多事,我们应该……算是心有灵犀了吧。我那位火凤大人也松了口,允了我离开了天空,在地上看夜景也有别样的美,那天的酒很凉,我醉倒在他怀里,做了一个梦。
那是新嫁娘的红裳,穿在不爱红色的我身上,很好看,也相宜。盖头上绣的是我朱雀尾羽,金丝填满,珠翠琳琅,四角坠着八宝琉璃络。隔着这些,我看见楚泠在对面,我们之间只有一条浅浅的溪流。
怎么着?这是梦,还是……我不知该如何,便垂了眼帘假装看不见,安静坐着,满心欢喜等着他来接。过了许久,我听不到周遭的动静,再抬眼一打量,竟是已经醒来,身在人间。
还好,他也在。
“楚泠,我害怕。”
我没有告诉他梦境,只是抱着他,怎样哄也不肯松手。他说,有他在,陵光莫怕。西天的神君,本是主少阴的,偏偏我与他一掌杀伐,一授长生,这阴差阳错必是天意,我与他就该在一起。
“做噩梦了吗?不哭了,不哭了,我也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的小陵光换了嫁衣,要随我回家。”
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
他也许是哄我开心的,可是啊,事与愿违,我哭得更凶。嫁衣,嫁衣,莫非是跌进了同一场梦境,却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结局。我紧紧揪着他的衣襟,隔着一层衣料,将自个儿的手心都掐红了,还想着幸好,这儿没有旁人,这这副哭哭啼啼的矫情样子不会被看了去。
我并不爱哭,上一次哭得这么凶,已经是五百岁的时候了。我记着的,那次是因为,他说等到了五百岁,会给我取一个名字,可是他失言了。而且啊……直到现在,他仍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不过也不重要了,陵光这个称号很好听,我已经习惯了。
“好了,好了……我的小陵光都长大了,还这么爱哭。要不要告诉我,这是怎地了,嗯?”
楚泠的怀抱和小时候一样温暖,我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可以安心大方地抱着他,像雏鸟躲在亲长的羽翼下,享着被偏爱的安逸,避开外面一切纷扰。他好像被我哭着急了,听得出在尽力压制着语气,再配上手足无措的神情,委实有点滑稽。
我脸上犹有泪痕,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破涕为笑,低下头去将眉梢笑意深深埋进他胸口。
“楚泠,我钟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