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幕国的风景还不错。
打点妥当轻装上路,抱着小猫儿舟车劳顿多日,紧赶慢赶着总算是到了。顾舅舅还是老样子,和谁都不爱多说话,便是猫儿跳上他膝头,他也顶多伸手抚摸一把背毛。
长姐借用猫儿躯壳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思量了很久,也与顾舅舅严正商议过,又问了她自己如何想,还是决定带她回姑幕。顾舅舅说,这种事儿是赤裸裸的逆天而行,他一定要跟着,就算要遭天谴,也让他挡在前头。
长姐当年带来的三个暗卫,现在已经只剩下一个了。他一直在皇陵守着,似乎早就知道我们会来。有他相助,我们很快绕开守陵将士,趁着夕阳西斜,暮色模糊,悄悄潜进了陵墓中。
暗卫开路,我随之,顾舅舅走在最后头。猫儿一直乖乖缩在我怀里,我尽量用袍袖遮住它视线,生怕长姐待会看见自己的尸首,会一下子悲恸过了度。总算到了长姐睡着的地方了,墓室修得倒是华丽气派,可惜有什么意思呢?人去了才知道惋惜,花架子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找准了位置,我暂且放下猫儿,三个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打开棺材。长姐就这么躺在里面,穿着的是一身越过皇后规格的冠服,容貌完好如初,仿佛只是睡着了,只是脖颈上赫然一道血痕,着实触目惊心。
“去吧。”
顾舅舅打开兜在胸口的小布包,里面蹿出一只小小的毛绒团子,原来是只雪白的小兽。我认得,那是腓腓,上古的神兽,我还以为只是古书记载的传说,却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种灵物。
小家伙扒着棺材沿,似乎在打量沉睡的长姐。
顾舅舅也不理它,打开旁的包裹,一样样摆出引魂的物件,慢慢布起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阵法。我与暗卫帮不上手,只能抱着猫儿在一边看着。顾舅舅真的已经年老,须发已经生了白,可他那双眼睛亮得像鹰,似乎已将这个世上的一切悉数看透。
“过来吧。”
他向我们招招手。我抱着猫儿步入阵内,撩袍盘膝席地而坐,暗卫提了刀守在棺材前,死死盯着里面的动静——若待会醒来的不是长姐,还得杀了那东西再来一次。
符咒在顾舅舅指间凭空焚化,荧荧火光携裹着飞灰,逐渐化成烟雾绕着猫儿,隐约牵引出一团模糊的影子。我看见暗卫握着刀的手愈发紧绷,自个儿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窸窣一阵细响,是长姐身上珠络碰撞的动静。暗卫的刀用不上了,那只小黑猫儿呲溜跑掉,我也懒得去追,任它重获自由去吧。
“这……这真的是,我吗?怎么好像……很多事情都忘了,不像自己做过的了。”
“重活一次,当然要把从前都忘了。大姐姐,虽然……虽然你出不去这个地方,可是我陪着你呢,咱们点上蜡烛,也一样亮堂。”
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出口,顾舅舅已经收起包裹,悄然离开,竟连小神兽也不带着。小家伙也不吵不闹,后腿一蹬,跳进刚刚苏醒的女子怀里。
黑夜沉寂,长姐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