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觉是会讨母神喜欢的乖巧模样,叫她知道西方天将我教养得很好。母神听着我答复,起初笑得很慈爱,听到最后却忽然变了颜色。
“未来的一方神君,不思如何掌好神职,赐福子民,反而沉溺炼丹炼药这种身外之事!好好的一个孩子,才放出去几百年,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母神之怒虽不至雷霆,也让我险些摔了琉璃盏。我惴惴惶恐,战战兢兢,退下玉阶深深伏拜。
“陵光……陵光有错,母神息怒。”
我想不出自己究竟错在何处,于是也想不出更多的说辞。西山神域的白玉阶石并不寒冷,可是跪得久了,也会觉得膝盖好痛。
母神落下一记叹息,缓缓踱步至我身前。碎发覆在我额前,我沿着缝隙看到母神一方裙角,缟白素洁,不染纤尘,边缘勾着一圈细细的金线,花纹有点像祥云,又有点像凤尾卷羽。
她道,我生于西山白玉巢,是得天垂爱的神鸟,是天地灵气的结晶,本该留在西山,由她亲手养成,是监兵苦求了数年,才将我带回西天,我不该放任自己耽于玩务,将身上背负的指望尽数辜负。
“你已不是孩子,陵光,记住你是南天的神君,是下界众生敬仰的神。”
母神确是谆谆善诱的,她是为了我好,我听得懂。可我仍然不明白,炼制丹药,究竟是多么大的错误,竟能惹得她骤然动怒。
我不敢问,只好一直跪在地上。母神的裙角轻轻一晃,她想扶我起来,那双手刚刚伸到我面前,一阵喧闹嘈杂的动静响起,伴着凌乱的脚步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一股脑闯进莲花池来。能惹起如此动静的,不难猜到是谁。
“嗳,神君你不能上前!神君!不能啊!”
如此混乱的场面,我顾不得起身,匆忙回头去看。许是跪得久了,不止膝盖痛,肩背也酸痛麻木了,一下子撑不住,整个人又歪在地上。我看到雪凰大人急得满面赤红,气喘吁吁地追在后面,而为首闯进来的,果然是楚泠。
他来寻我了,真好。
我浑身跪得疼,可是心里很甜,也为他担忧。
“母神息怒,不是陵光的错,是我将她带离西山的,都怪我没有带好她。这次回去,我一定好好教养她,让她早日接管神职。”
楚泠跪在我身边,声声向母神告罪。未得召见便擅闯,着实是大不敬,我低着头不敢说话,悄悄扯了扯他的袖摆,想他能安静些,莫惹了母神迁怒于他。这点小动作逃不过母神的眼睛,我都知道,可是别无选择。
我很在意楚泠,即使最初的岁月里他很少陪着我,可有些东西是烙印在血肉中的,就像甫一降生的那一刻,我最先看到的是他,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我记得他止不住发颤的双手,他就用那双手将我捧出白玉巢,护在掌心。
母神要责罚我便责罚吧,是我自己存了私心,委实不能怨他。
滑软的衣料从我指缝中溜走,是楚泠抽走了它,反手将掌心覆在我手背,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足以融化西山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