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边刚踏入府内,视线里多了两道身影。其中那道绿色的影子在见到他时明显一顿,他没有过多停留直径回到书房。
管家在宁飘飘一脸忧心下,出声提醒,“宁小姐可以去书房找老爷。”
“哦!好、好!
应完这句话的人,僵硬地抬起腿,跟木头做出不灵活的人偶一样走着。长虹没有出声,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身边,偶尔瞥一眼身边笑呵呵的管家。
路上安静的氛围感染了经过的仆人,走远后纷纷聚在一起聊着什么。
“府上的客人都敢议论了?”
不悦的声音传来,把躲在角落嚼舌根的四人惊地一个字都不敢在说。他们看着小少爷涨红的脸,一个个低着头大声求饶。
闲话不是第一天这么谈,但小少爷确实第一次出面制止,脸上的涨红不知是被谈话内容气得还是羞得。
不同与屋外剑拔弩张的局面,书房内可谓是静的能听清楚两道呼吸声。前者平缓,后者急促。
私事长虹不方便在场,跟管家在书房外站着。
“坐,茶可以尝尝,挺不错的。”以为要站到天黑二位都展不开话题的宁飘飘抖了下身子,抓着扶手坐下。潮湿的手心差点让茶杯滑到地上。
“外边都在说宁小姐逃婚的事。”
“不是逃婚!”一时激动她起身喊道,门外的敲门声后是长虹的询问,“小姐?”
自觉失态,宁飘飘咬着下唇努力忽视那冷漠的视线,“谭老爷,我们的婚约还作数的吧?”
求求了,她不想回去,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宁小姐想作数?”宁飘飘来谭府的目的,他自然在风声下全数知晓,不给她磨蹭的时间,谭望开门见山道:“我与宁小姐似乎不太合适。”
委婉的拒绝不必一巴掌拍在脸上的疼痛那样让人难堪,衣裙皱巴巴的,宁飘飘壮着胆问,“哪里不合适?”
不难猜说几句话都会脸红的人,是如何说出这句话的。谭望盯着她娇俏的容貌,眼里的情绪冷的让人缩起脖子。
“不喜欢。”
很直接的原因,在越来越红的脸下,她又问,“那为何之前说媒的来牵线时,老爷又同意了?”
很胡搅蛮缠,宁飘飘知道。收留她们已是冒着被街坊邻里议论的坏风评,可她不依不饶地,摆明了要谭望娶她,在他多次的拒绝下。
谭望自觉没有必要跟她解释过多,他也明白宁飘飘的顾虑。“我给你一笔钱,可以支撑你们离开主城之后。”
言下之意是不要得寸进尺,见好就收。
按道理,这对于拒婚的宁飘飘是件好事。对于要去掌司楼的白忆篱可是头疼的事情,她少见把祭司与修复两者混在一起。
但那是掌司楼,她需要去里边。眼前人与司承阁的关系,白忆篱在未知情况下,不会轻举妄动。
她赖定谭望了!
“我没地方去了,”这话很可耻,“离开主城我能不能活下去,也很难说。”
宁飘飘蓄着泪水的眼睛向着男人,“母亲的遗物我还没能带走,我不想离开。我知道我说的很过分,但谭老爷,”
被唤的男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作。
“我走了,难道你府上说媒的会走吗?日复一日的,定是很烦忧的。”
某个词语触及到谭望的神经,他眯着眼不善地注视着他,但视线虚虚地又好似不是看她。
“有道理,”他大手朝她招着,后者受宠若惊地上前,耳边都是男人的气息,宁飘飘都快听不清谭望说了什么。
走出书房在管家奇怪的笑容下,被长虹扶着回厢房都觉得不真实。
敞开的书房大门被管家合上,他提着茶壶,“老爷怎么又答应了?”先前倒是抗拒的十足,一番谈话一炷香都没有,就改变主意了。
“宁小姐如今倒也看不出有哪里能帮衬上谭府的。”
“子湖需要一位管教的母亲。”谭望坐下拿着未看完的书籍翻着,头也不太地传令,“你去准备准备婚事的具体事宜,最迟五天后就能成婚。”
管家皱着白眉应着,在离开之际听到男人的声音。
“让下边的人管好嘴巴,别传出去让大家伙都说谭府养着一群长舌的。”
“诶,我这就传令下去。”看来是真的要成婚,管家摇摇头。
有人欢喜有人忧。下少爷从仆人口中得知宁飘飘真的要被他父亲娶下,气得连晚饭都不吃了。在一群惊惶的仆人拦住下,他堪堪停在谭望房前。
抱住小少爷腰的仆人脸都急红了,管家才让人去采集婚事要用的器具不久,小少爷就踹开凳子发疯了地要去找老爷。
“那女人好意思?真是要赖定父亲不成?”谭子湖怒吼着,他用力掰开禁锢在身上的外力,“松开!”
“在闹什么?”谭望站在院子门口,眼眸落在人群中的锦衣少年上,“随我来。”
对上父亲轻飘飘的眼神,被松开的谭子湖觉得还是被禁锢的好。
同样的地点,不同的人,聊天的内容却是相似的。
“我不要您娶她!”
“你需要一个母亲管教管教那一身坏脾气。”谭望替他整理好身上凌乱的衣服,“这几年我忙的转不过来了,家里有个人陪着你也好。”
“我不要!有那么多仆陪着,我不需要她。”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事已经定好,不会再改。”
“那阿娘呢?”
心里钝痛不已,谭望抿唇看着儿子红着眼问他,违心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家里需要个女主人,我跟宁小姐说好了,不碰她。”
谭子湖撇着嘴,推开谭望放在肩上的手,“反正我只有一个娘亲。”
“......好。”他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
那个人是她们父子提到就会痛心的存在。
没过几天就要成婚,宁飘飘跟谭望说简单就好,她那边只需要给宁老爷请帖就行。谭望点头,他也就给平时生意上常来往的商户送去,也就没有过多请人。
收到请帖的宁老爷把那烫金的红帖随手丢在地上,不甚在意,“回谭府,我这段时日不在主城。”
宁飘飘害他失了这么大的面子,他怎么可能去给她撑场子。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罢了,早就嫌她在府上待的烦。
宁老爷不来是在宁飘飘计算内的,她在宁府地位低下,下人都可能在暗地里欺负的程度。要是他来了,宁飘飘才真是惊恐。
安心地等待成婚的这几天,宁飘飘过的倒是不错。睡得好,吃的香,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或拿着管家送来的话本子看,简直是比在宁府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与此相反,小少爷这是吃不好,睡不安稳,走个路都能摔一跤的程度。他用热鸡蛋捂着脑门上的肿块,像个要嫁女儿的老父亲一般望着天叹气。
成婚当日并不热闹,来的人只有十个不少。不论府上仆人私底下如何说,当着谭望的面表现的滴水不漏。
不过,当事人没什么感觉。
喝完酒来到婚房,拉开门看着坐在床上的新娘子。他赶走围着的人,从靠床的柜下拿出两大包油纸包裹的东西。
他朝床上的人说,“过来吃东西。”
宁飘飘抿唇,小声道:“盖头......”
“你可以自己掀,”谭望冷声,说完就坐到榻子上揉着喝到发胀的脑门。
扯下头上的盖头,宁飘飘露出一张娇艳的小脸。她看着榻上的人,走到桌上自己拆开油纸。
一包叫花鸡和一包鲜肉饼。
她视线在房里转着,停在梳妆台前。她又走到那坐下,拆着头上繁琐沉重的首饰。一阵下来时间也过去许久,她洗好手重新坐下开始吃东西。
食物的香味飘散在屋内,榻上的男人举着一本书看着,时不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待她吃完,谭望盯着门外好久,抓住洗完手的宁飘飘到身前。
在她紧张的不敢呼吸下,耳语,“你去床上睡,别说话。”
张开的嘴立马合上,她听话的点头去床上。谭望坐在榻上盯着门外,扯出一抹冷笑。
宁飘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侧着身子看向榻上那身影,藏在被子下的嘴勾起。
屋外风声阵阵,吹的让人心慌。谭望睁开眼扭头看着床上许久不动的人,耳朵动了动,确认宁飘飘睡着后抓着藏在枕下的匕首,猫着身子推开门出去。
树上的人等了他好久,见谭望这副模样嗤笑,“谭望,你的小妻子知道你半夜偷偷摸摸地出来私会么?”
“在我府上也待了一阵子了,沈尘。”没理睬他的调侃,谭望握着匕首看他。
沈尘挑着眉,露出一副震惊的鬼样子,“你知道了现在才告诉我?”
谭望只是想看看这人要做什么,没想到就仅仅蹲在树上,一蹲就是一个月。要不是受不了管家频频在耳边抱怨夜间偷食弄乱厨房的野猫,他或许不会挑明。
“说吧,你主子要做什么?”谭望走着,手里的匕首在月光下翻出银白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