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南根饶在上海有一定的用处,这种惩罚只是最浅的,日本兵会按时送来缓解药,以至于货物可以在这几个月内顺利进入码头,贩卖给国人。
随着洋物市场的崛起,上海滩走的人越来越多。
樱桃开了,一位带着斯文眼镜,蓝布长衫的学子匆匆跑来报案。
“火车站死人了好多死人……”跑的气喘吁吁的他,手上还抓着一个小布袋,里面有几本破旧的书本,他看起来文质彬彬。
南根饶很快集合了队伍戴上帽子上车就过去。
留着学子目送车子远去。
“学生喝口水吧。”有棂端着茶杯,里面还是热乎的茶希望能缓解他的疲劳。
一转头,有棂吓得茶杯掉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波尔季?
“没事吧姐姐?”他很礼貌的蹲下来收拾茶杯,盯着有棂惊恐的表情露出诧异的目光,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女生。
“没什么,失礼了。”有棂匆匆进去再重新砌好一盏茶。
白瓷茶盏砌新叶,抿一口茶汤清苦,似品人间。“好茶好茶。”
“你这个学生倒是会品茶的。”看着年龄很小的波尔季,应该还是在上着学。
“是我这儒弱的书生,吓到姐姐了,姐姐生的风华正茂总感觉与姐姐一见如故。”他微微一笑,脸上浮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敢问学生名下?”
“字洱纪,姓曹是东南茶商会的。”
她点头,原来是掌握了茶商经济的小少爷,也难怪念得起学。
“少夫人,少爷来电叫您也一同去一下火车站。”旁边的小丫头从里面大院走出来。
有棂也不顾这么多了转身就回了院子上车。
曹洱纪眉间凝重舔一分,心头百味杂陈,满腔惆怅。望着车窗内她的身影穿过半是阴影半是光的树下,嘴里来回叹道:“我望着的小姐,原来是他人的夫人,我一介书生,总希望自己能长的快一些。”
列车已到岸。
火车站只是一个小型的社会场,这里有着人间的生活百态。
而现在一眼望过去的都是尸横遍野,整个古老的火车,像累了几十年似的劳动者,终于瘫痪倒下了。
整个火车站弥漫着血腥味,躺在里面的人,死法千奇百怪。
他们曾经也是拿着包裹赶往着自己的故乡,抓着照片怀念着某一个人。到站的终点路上的风景却在上海站停下了。
这里的士兵一个个都带着防毒面具,有棂到了下车也拿了一个带上。
避免着踩到尸体,她在士兵的带领下一步步往前走。这个味道好熟悉啊!
“你来了,你闻到了没有?”南根饶带着防毒面具下的脸庞还是能看出对有棂的关心,怕她适应不了。
“好像是我们之前在鬼子小仓下闻到的味道。”她紧皱眉头。
两人相视中得到了统一答案,鬼子拿国人做实验。
夜行的南下列车,只片刻停留后该奔向远方,可如今他们的生命终止在这一刻。
是无奈也是无能为力,他们得到证据又能怎么样呢?是冲进上海租界抓人,还是炮轰了日本商会,他们都做不到,这是混乱的时代。
南根饶牵着有棂的手走过火车站,出来后她有些不适。
南根饶拉着有棂的手,沉思片刻。看着烟雾缠绕眉眼如丝的有棂,他还是没说出口。
“回去吧!”
“夫君,安顿好他们了记得回来。我去买扇。”有棂内心在跳动。
这是她第一次那样叫他。
有棂不想南根饶为难,这个时候的他也许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只得借买扇为缘先行一步离开。
可是她叫他夫君耶。
男人心中万般皆苦,他也体会到家中有人在等他的感觉了。
夜间的小摊,一间比一间的亮,西餐厅洋饭店百货商城逛都逛不完,到处都是高大的阔叶木,高大的法国梧桐木叶子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树干上堆了一层层的雪,天空中又慢慢开始飘着鹅毛小雪。
路上的行人络绎不绝,饭店内的玻璃被擦的光洁如丝。
摊主拉大嗓门的喊着:“卖扇啦~卖扇啦!”
后面跟着士兵护卫着自己,心里还是空荡荡的。她拿过一把扇子付了钱,继续撑着纸伞在街上走着。
迎面开过来几辆日本租届的车,敞篷的大车里面她看见了吴潭余,两人对上眼,车子从她身旁驶过。
“好冷啊!”
她耸耸肩。
记得前世靠在窗边想着边塞的南宫根饶,祈求神明能保佑他胜仗归来,还是有这个习惯。
她走进一座寺庙,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人在烧香祈祷,大多的都收拾包裹逃命去了。
士兵见她进去后守在寺庙门口列队而站,被人遗忘了很久的古寺,“当当当!”还是有那么几个小和尚在敲钟,有棂点燃一根香,跪的习惯已经变成了站着,香烟徐徐的燃起,她弯腰对着神明许愿:佛渡众生,祈祷他平安,战争早日结束。
古寺下的姻缘树,掉色的红带子飘扬在风中,树下站着一位凌乱的书生注视着在乱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神明的军阀太太。
回到南家。
她很习惯的走进书房,手里拿着扇子。
“买到了吗?”
“嗯……”
他坐在书桌前写着一些东西,而后将书本盖上,他走上前来拿过有棂的扇子。
夜是静谧的,黑暗昏睡在山头,偶尔掠过树梢头。
在灯影的侧脸,她还是能看清这个熟悉的脸庞。
“如果,我是说如果不是因为少时的一纸婚约,你会不会嫁给别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南根饶的声音已经哽咽住了。
她不懂,她热烈的爱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会,在茫茫人海中我只喜欢你。我这么多年黯淡无光的岁月里,你是我唯一的光。”
“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怔了片刻,他突然全身泛起战栗,嘴唇在压抑着抖,避开她的目光笑的轻松拥抱有棂,再开口时,已是平静。“我会娶你,有空时,帮我整理整理书房。”
有棂浅笑道:“好。”
他什么神色也没有,却又杂糅如画,脆弱释然,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转过身去有棂离开书房,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她的眼里隐隐有一泪光在涌,仿佛有人把她的心脏掏出来,放在盐水里浸上浸下,反复晾晒。
她几乎听得到,他的灵魂在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