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无尘一个不列三界,一个修道有成尚不到时候,并不在亡者之列,那本子上自然不会有我俩的名字。随着队伍缓缓向前,眼见就快轮到我们,心下不禁开始有些打起了鼓。若是此时硬闯,只怕还没等见到忘川河,我们就会被十殿阎罗给抓住。到时遑论聚魂草,能够安然离去便是烧了高香了。
堂堂神凤却在鬼门关被群鬼给扣住......啧,这话要是要是传了出去,甭说三界了,天上地下我都得千古留名。
恍恍惚惚正自挣扎不决之际,无尘悄悄在我耳边耳语了句“白凤前辈,得罪了”,随即径自牵起了我的手,拿出一个黑漆漆刻着鎏金大字的牌子,上书‘秦’字。待轮到我们,就见无尘将此牌高高举起,无需只言片语,那登记的两个阴差霎时一齐起身行礼,客客气气将我们进了进来。
这人类后生还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他都有!
入得门来,满目的妖冶血红之色骤然涌入眼底。已经习惯了灰暗色调的眼睛刹那间被一片低沉热烈的红色涌入,一时只觉刺眼。
说也奇怪,绽放如此绚丽的彼岸花,在鬼门关外,却瞧不见半点的影子。四周分明并没有风,那些繁盛绽放的花朵却径自摇曳,在眼前荡起一层层血红色的波浪。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种莫名的香气,轻柔淡雅,却很是醉人心脾。呆愣愣看着眼前的血色花海,以至于我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手此刻还被紧紧握在无尘的手中。
“杀了我,杀了我!”
“我恨你,恨你!”
隐隐约约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声音自那片望不见尽头的花海深处涌了过来,那种被极致束缚着的挣扎无望,那种受尽折辱却求死不能的无助痛苦,随着那真真飘来的花香,一点点渗透进了心脏。
只觉得后脑一阵发麻,暗沉沉的血色花海中,不知怎的我竟看到了海天相接的朦胧画面。一种身心极致紧绷的紧张感莫名侵袭而来,我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份陌生的异样情绪,那是,恐惧,是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极致恐惧。
“对不起前辈,是晚辈梦浪了~”
猛然窜入脑海的声音一下子将延展在心头的恐惧瞬间吹散,身体猛然一凌,这才发觉自己正死死攥着无尘的手掌。好在只是灵体,若是真身,这怕是骨头也要叫我给抓断了。
悄然长舒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的将无尘的手松开。许是常年练剑的缘故,无尘修长的手指结满了茧子,不似阿桐的手,细腻光滑。
“你这后生,身上倒是藏着不少的好宝贝!先是破界石,又是阴冥珠,如今十殿阎罗的通行之物你都有!”
“前辈过誉了!先前机缘巧合下幸得偶得秦广王殿下垂青,赐了我这块通行令牌,允我可自行往来冥界三次。”
想不到这个无尘交游也算是广阔,仙界有二郎真君,冥界有秦广王,假以时日,这个人类后生还真说不得会成为个享誉三界的人物......
只可惜,我们之间终究没有一场师徒的缘分。
心内不由一阵慨叹,待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这厮不知何时竟又对着我跪下了。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对下跪有瘾,怎么动不动不是下跪就是磕头的?
对着无尘近在咫尺的额头用力的、狠狠的赏了几个大爆栗,直打得无尘满脸震惊直瞪瞪看着我:
“前,前辈,您这是?”
“嘚!再这么前辈前辈的叫我,我就继续弹你的脑门儿。你这木鱼做的脑袋,想来也是需得这样时时敲打敲打才能通气。”
“无,无尘愚钝......只是前辈对无尘恩重如山、义比天高,无尘如何胆敢对前辈不敬?”
懒得跟这厮讲这些酸儒废话,我继续自顾自警告:
“还有啊,这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也得给我改改。我又不是你人界生灵,你心里尊我、敬我便是,委实不必显露在这些繁文缛节的跪拜之礼上。心若不诚,纵使跪的再多中也是不诚;若是心诚,半分不跪,我也自能感知到你的诚意。”
“可......”
“嗯?有什么可是的?怎的只有千岁的年纪,却老气横秋的仿佛过了几万年岁月了似的?我说,你能不能显得活泼一点,朝气一点,不要这么木木呆呆的拘谨?”
“这,无尘无能......”
哎,这次倒是没跪下,改成弯腰九十度了!无奈摇了摇头,要想和这个木鱼脑袋说通,短时间之内怕是不成的了。
虽对无尘迂腐稍有些不喜,但,看着他这憨憨傻傻的模样,却又觉得讨人喜欢的紧。还真是个让人倍觉矛盾的家伙呀!
热烈盛放的彼岸花喧喧嚷嚷的长在黄泉路边。一些衣衫鲜丽的鬼魂脚步轻快的漫步在路上,脸上挂着幸福且满足的笑容。还有一些原本懵懂无识的魂魄,在走过一段黄泉路后猛然停了下来,随后更是放声痛哭,像个不谙事的孩子一般。
那些身挂铁索一路哭哭啼啼咒怨不休的鬼魂,则无缘在黄泉路上多做停歇,被牛头马面呵斥拉扯着,一路三晃的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又走了不知多久光景,那些原本一直不远不近与我们一路走来的鬼魂一转头突然全部消失了踪影,仿佛他们本就不曾来过一般。
原本热闹的花海瞬间变得异常空旷寂静,整个世界似只有我跟无尘留守在这片望不到尽头的红色花海中。
“白凤前辈,看来此次,我们又迷路了!只怪无尘无能,不能找到忘川河......”
“说了让你不要叫我前辈!记着,以后只准叫我白凤,再敢叫我前辈,小心我缝了你的嘴巴,叫你永远开不了口,听见了没有?”
找了许久也没能找到那忘川河,心下着急之余语气上便重了些。可怜见的,也不知是被我的这副蛮横模样给吓着了,还是自觉笨嘴拙舌越发不敢说话?无尘嗫嚅了半天,也只在我凶神恶煞的警告之下讷讷的说了两个字就再次被我打断:
“是!前......”
“还叫!”
“是!......白......白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