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枫越还是决定回去看看。避开所有人,单独去见见师父。
安静的夜里,但是逍遥宗内仍然灯火通明,好像人们都变得紧张,毕竟掌门重病,大师兄接管门内事务,正是多事之秋。
枫越和梨清还算顺利的避开了守卫的弟子,靠近了掌门卧房。却没有办法躲开门口守夜的弟子。正打算想法子引开众人。却见远远的跑过来一个女童。
“小师妹。”枫越心里一惊。
“我要见爹爹。你们让开。”梨清见那女童在同守门的人说话。
“小师妹,师父重病需要静养,你就不要吵他了。”那守门的弟子其中一人说着。
“你们走开,我要跟爹爹说悄悄话,不许你们偷听。”女童继续说。
“哎,你”
“好了,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好,师兄们不听,师妹进去吧。”说着将房门打开。
女童进去之后,那个打开门的弟子,拉着另一个弟子走远了。
“你做什么对那小屁孩那么客气。现在可不是以前。”
“不是什么大事,好歹也算是师徒一场,算是尽最后的本分。”
两人的声音慢慢远了,枫越从暗处出来,一闪身进了房中。
女童正趴在床头看着床上的老者,见自己的爹爹一直也不理会自己,嘴一扁便要哭。被被身后的响动一惊转过头来,就看见站在灯下的枫越。
“越师兄。”女童喊了一声扑了过来。
“乔乔。”枫越揉了揉了女童的头牵着她走到师父床前。
床上的老者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不过一月时间,满头的发变成花白。眉毛紧拧着,像是在承受着什么痛苦。
枫越眼眶一热就跪在了床前。“师父,弟子不孝。弟子对不起你的期望。”
只是床上的老人却不能给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梨清见状走上前,掐了个手决,而后在逍遥掌门的眉心一点。
“阿梨?”枫越正疑惑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见本来安静躺在床上的老人突然慢慢醒转。
“师父。”
“爹爹。”
“乔乔,越儿。你们来了。”
“爹爹,你醒了,乔乔好怕,呜呜呜呜。”女童扑在父亲怀里哭的伤心。
逍遥掌门摸摸爱女的头,对她说:“乔乔别怕,爹爹没事的。”乔乔哭了一会终于哭得累了睡了过去。枫越将她安置在床里侧,让她躺的舒服些。
枫越和梨清将逍遥掌门扶坐起来,让他靠在床头。
“这位姑娘是?”
“师父,这是梨清姑娘。是弟子的”枫越看了一眼阿梨。
“是越儿心上之人。”逍遥掌门心里了然道。
“是。”
“好啊,越儿也长大了。终于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只是为师怕是不能亲眼见你成婚了。”
“师父,您别这么说。您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逍遥掌门苦涩一笑道:“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最清楚,你不必宽慰我。我都已经这把岁数,生死之事早就看开了。只是有些事,要交代你。”
“师父您说。”
“韫恒不能继任掌门,不然,我宗门基业必毁于他手。”
“师父,师兄他……”
“你不必细问,只需记住为师的话。”
“是。”
“再有就是乔乔。你师娘生下乔乔就过世了,我老来得女,对她娇宠太过,让她养成了现在这样骄纵的性子,如今我怕是再也不能照看她,日后只怕是”
“师父放心,弟子会好好照顾师妹直至她成年。”
“如此为师就放心了。”
说完这些,逍遥掌门有些脱力,好像是这一会已经消耗了太多力气。枫越将他扶着躺好,跟梨清出了房门。
出了院子。火把照的庭下明亮如昼。满院执剑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等在了外院。方才那两个守门的弟子被绑着跪在地上。为首的人正是……
“师兄。”
“师弟,好久不见,上次你回来为兄来不及为你接风,这次不如在家多住些日子。”那男子正是枫越的大师兄韫恒,他虽然脸上笑着,但那笑却不达眼底。
“小弟只是听闻师父病重,回来探望,并没有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韫恒冷笑一声,“老东西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你还在这里装什么。”
“你怎能对师傅不敬。”
“不敬,哈哈哈哈,好师弟,真希望你没回来过,可惜。”韫恒说着:“不过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来人。”
“住手,你这孽徒。”逍遥掌门扶着门走了出来。
“孽徒,呵呵。”韫恒冷笑了一声,“是,我是孽徒,他才是你的爱徒。今天就让你亲眼看看,你的爱徒是怎么死在我手里的。”
“你,你,执迷不悟,你。”逍遥掌门被气的不住颤抖,然后脸色一变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是黑色的。
“师父,你……”
枫越上前接住倒在地上的逍遥掌门,只见他嘴里不住的吐着黑血,努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徒劳的发出嗬嗬的声响。
“师父,你这是中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师父。”枫越不敢置信,原本一直以为师父是生病,原来却不是么。
“好了,师徒情深的戏码演够了吧。”
“这种时候,你怎么还能说出来这种风凉话。”
韫恒一时语塞,没再说话。
“师父,师父。”
梨清见状运起了妖力在逍遥掌门的后心处暂时撑着他最后一口气。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原来是被院里动静吵醒的乔乔,跑出来正看见这一幕。
“走,走……”逍遥掌门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这么断了气息。
“师父。”
就在枫越几人沉浸在悲痛中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东西死了,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好”韫恒近乎癫狂的笑着说道,慢慢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轻声的呢喃。
“你究竟还有人性么,好歹师父教养你一场,你竟然没有丝毫难过。”
“难过,从我下手那天我就知道会有这一日。我又难过些什么。”韫恒的语气有些许落寞。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你……”枫越不敢相信的说。
“是我啊,谁叫他一直偏疼你,明明我才是他的大弟子啊。为什么总也看不到我呢,我那么努力,想要得到他哪怕一丁点的认可、可他呢,对我永远都只有,不满,惩罚,还有口口声声的孽徒。”
“那你也不能这么做。”
“呵,多说无益,他先死了算他走运,要不让他看着他最看重的弟子死在在眼前,你说他会不会发疯。啊,我的好师弟。”韫恒狞笑着说。
枫越微退一步对着梨清说道:“先带着乔乔走。”
“那你呢?”
“我与他,总要有个了结。”枫越这样说着。
梨清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明白他不想自己插手这件事,只得将乔乔抱在怀里,飞身冲出了小院。
逍遥弟子见状试图阻拦,可是他们怎么能追得上梨清的速度。不一会,两人就不见了踪影。
枫越与韫恒战在了一处,每一个剑招,每一个身法,他们都曾经一起练习,如今却用着这些招数刺向曾经最亲近的人,何其讽刺。
两人都对对方的招数太了解了,一时竟分不出胜负。韫恒狠劈了一记,借着枫越举剑格挡的力退出了战圈。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师傅的好徒弟。这些年没见,你越发长进了。只是,”韫恒话锋一转,“你以为,你今天走得出这扇门么。来人,一起上。”
枫越一时间面对众人围攻,情况十分不妙。
却说梨清带着乔乔离开逍遥宗,走了一会,心里始终不放心。便找了个山洞,将女童安置好,顺便布置了一个保护的法术。转身回去找枫越。
再回到逍遥宗的时候,枫越正与众人战在一处。梨清从没见过枫越用剑的样子,那是不同于平时的另一种清越挺拔。原来他一直不离身的萧中别有乾坤,平日里看着普通的萧,内里竟然是一把剑。
萧剑。
他的剑同他的人一样,没有锋芒,对万物都含着温柔,这样的剑可以称之为君子之剑,但是却不适合。
杀人。
枫越的背上已经出现道道剑痕,梨清知道,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他支撑不了多久。生死相博之间对对手的仁慈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残忍呢。
梨清出手了。
一阵狂风刮过,狂风过后,人群中再也没有了枫越的身影.
日出破晓,杂草掩映的山洞中。少年少女相对而坐。
梨清站起了身绕到枫越身后,矮下身来准备为他疗伤,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阿梨,不用了。”
“你的伤。需要处理。”梨清这样说。
枫越有些落寞对着梨清笑了笑,“我大概需要有些疼痛来提醒自己犯下的错。”
“这些错并不是你的,不要用他们来惩罚自己。”
“可终究是因为我的软弱,师傅才会死。如果我当时没有走,是不是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可你又真的能对你师兄狠下心么。”
“我……”
“你心里知道,你做不到的。何况以你师兄的模样,加上你当时对他毫不设防,你若留下,只怕不只是你师父,你也会被他所害。”
枫越低下了头陷在了无尽的自责之中,梨清见状轻轻挣了挣手腕,他虽没有用力但却坚定地没有松手的意思,只得妥协的缓了声音道:“你先放开我,我先给你止血可好。”说着另一只空着的手中变出了一瓶金疮药。
枫越闻言放开了手。安静的坐在那任少女为自己处理伤处,伤口纵横交错,最长的一条几乎贯穿了整个背部,殷红的血染红了素色的衣衫。
梨清小心的扯开因为被血浸透贴在肌肤上的布料,清理血迹,止血上药。尽管动作已经尽可能的轻柔,但毕竟是肉体凡胎,还是疼的少年微拧着眉。梨清心里不由得有些钝钝的心疼。
“乔乔现在跟着我们不安全,我想先把她送到她外祖那里。”枫越说,“如今的局面不安定。乔乔有人照顾我也安心。”
“然后呢,你要去做什么?”梨清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师父的遗愿我定是要去完成的。我和他也必然要有个终结。”
“我不会让你死。”
枫越看了她一眼,随即扯了扯唇角,“没到最后谁知道会是怎么样,阿梨不相信我能赢么。”
我知道你能赢,只是……怕你不想赢。梨清没有说出口,小心的避开了他的伤口,轻轻环抱着少年,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透过布料传到她身上。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我不会让你死,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