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
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
看远方的星,是否听得见
……
周杰伦的《星晴》,很早的时候,大概上初中吧,有一个男生唱这首歌特别好听,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藏着满天星,特别特别亮。
那是林安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那个男生是她的同桌,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小心翼翼地对待着每一份小惊喜和小幸运。偶然在一家书店看课外辅导书,偶然在麦当劳买甜筒凑第二件半价,偶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碰见……
后来,不知道是谁开始传流言,两个人为了避嫌,再也不说话了。
一直到中考结束之后,林安才知道造谣的人是涂妗。
林安太生气了,涂妗是她的同学,为什么要说自己的坏话。
涂妗倒是很坦诚,她也喜欢那个男生,她原本以为只要那个男生不喜欢林安,就会喜欢自己。但是并没有,男生很快就转学去了外地,没有了消息。
涂妗说,林安,是我欠你的,所以以后我都罩着你好不好?
林安一开始是拒绝的,她不想跟一个造谣的人做朋友。
但是后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都变了。
林安怕黑,涂妗发着烧也陪着林安;有高年级的学生欺负林安,涂妗帮她跟对方打架差点被学校开除;甚至第一年高考林安没考好,涂妗虽然考上了大学也没有去,又傻乎乎地陪她复读了一年……
然后涂妗就成了林安最好的朋友。
涂妗说,我对你也算日月可鉴、天地可表了。
涂妗说,“林安,你不要死好不好?”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林安的手上,林安费力地睁开眼,看见哭成泪人儿的涂妗。
涂妗见林安醒过来,一下子大哭起来,“你吓死我了林安,我以为你死了呢!”
林安被她晃得浑身生疼,“你别嚎了,我疼。”
涂妗赶紧放开手,“好好,我不晃,你别死啊。”
虽然林安现在感觉胳膊、肋骨和头都钻心似地疼,听见涂妗这句话还是有点想笑,“好,我不死。”
诶,不对呀!我不是被0013追到出车祸了吗?他那爪子还伸过来要抓我……
胳膊这么疼,我会不会胳膊被咬掉了?
脑袋也疼,会不会脑袋也被咬了?!
想到这,林安顾不上疼,赶紧问涂妗,“我说,你看我脑袋和胳膊还是囫囵个儿的吗?”
涂妗眨眨眼,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林安,“是啊!脑震荡加大臂、肋骨骨折、擦伤,但还是一整个儿。诶,你是不是感觉哪不对劲儿啊?不行,我得去问问大夫,该不会是傻了吧。”
也不等林安回答,涂妗一阵风一样冲出了病房。
当病房安静下来,疼痛重新占领了林安的感官,真是每一次呼吸都是“多么痛的领悟”。
人类都讨厌痛苦,但是面对死亡和毁灭的时候,才会明白只有痛苦才是人活着的最有力证据。
林安想,我又活了啊。
于是,林安开始重新思考了,想了一堆事儿,全是问题。比如,现在是哪一天?自己是怎么获救的?李欢蓬怎么样了,极光集团的危机解除了吗?0013怎么样了,逃跑了还是被抓到了?
病房的门响了,林安听见有人进来,以为是涂妗回来了,她动不了,心情又很急切,“你怎么跑那么快,我还没来得及问,李欢蓬那边怎么样了?极光集团怎么样了啊?”
林安隐去了0013,即使面对涂妗,有些话她也不能说。
“李欢蓬很好,危机解除了。”
随即声音的主人大踏步走进来坐在病床旁边,握住了林安的手,那双手很干燥很温暖,细细嫩嫩的触感像个女人一样。
林安发现李欢蓬又瘦了,金丝眼镜看着好像比之前大了一圈,一双眼睛通红,看起来很疲惫,应该很久没睡觉了。
看来克金这场仗打得很艰苦。
李欢蓬关切地问,“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头疼得厉害吗?我不知道你醒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医生。”
林安万万没想到李欢蓬会出现在这里,忍着巨大的疼痛转过去说,“不用,涂妗去找了。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李欢蓬转回身说,“真的。克金虽然在业界做空过很多公司,但是这次栽了个大跟头。美股开盘前我跟高管团队、公关团队整理了证据反击了他们,结果当天股价没降反升。这几天我们又做了一些反做空回击,结果市场的接受度很好,股价反弹了30%。你放心吧。”
林安想点点头,但是现实条件不允许,挤了个最大限度的微笑,“那就好。那……你那天没事吧?有没有‘仙人掌’?”
李欢蓬温柔地看着林安说,“没有。”
林安,“今天是几号,我在医院几天了?”
李欢蓬,“10月25号,距离出事已经三天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林安浑然不觉,继续问,“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当时0013已经要得手了。”
李欢蓬眼里闪过一丝心疼,“问了半天,终于想到问你自己了。”
林安有点不好意思,“诶,不要这么说,搞得我像个圣人似的。”
李欢蓬,“当时吓坏了吧?”
林安闭上眼那些恐怖的画面就又出现了,感觉像是一场噩梦,但是她不想让李欢蓬担心,于是睁开眼一咧嘴,轻描淡写地说,“还行吧,亏了姐姐凭着九把刀的车技,逢山开道遇水搭桥福大命大……”
李欢蓬定定地看着她,嘴角还笑着,眼泪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林安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掉眼泪,顿时手足无措,不过她现在被包得跟个粽子似的一动不能动,所有的慌乱只好都装进了眼睛里。
林安想象自己大手一挥特别豪气地说,“明明是我躺在这儿,你怎么还哭了?我真没事儿,死不了!”
李欢蓬听了之后叹了口气,“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明白我的心呢?”
话说到这,林安就是真的撞傻了也能明白其中的含义了,她顿时被说得牙口无言。她想象的表白,要讲究个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形式什么氛围,可是李欢蓬呢,每次都是冷不防地就表个白。
鉴于自己无法动弹,林安给了李欢蓬一个大白眼,嘟囔了一句,“表白也得讲究个时间地点吧。”
李欢蓬也不生气,笑着说,“那要我下跪吗?”
林安真是怕了他了,万一翻点什么幺蛾子出来可咋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李欢蓬趁势追击,“那你答应啦?”
林安打太极,“什么就答应了。”
李欢蓬不再说话,一双温情的眼睛盯着林安,眼里全是柔情和心疼,看得林安招架不住,索性闭上眼睛装死。
林安并不讨厌李欢蓬,甚至挺喜欢他。但她知道他们之间差距太大,原来她只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有一份全心投入的工作,找个普通人结婚生子,每天柴米油盐忙忙碌碌,等老了的时候得个慢性病天天被老伴数落不按时吃药,儿子媳妇带着孙子过年回家拜年她就给包个大红包,做个大大方方的潇洒奶奶……
但是命运已经把她推向了离奇的方向。经历了一回生死之后,林安原本钢铁一样的剧本已经被悄然改动了。
正在胡思乱想,有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凉凉的。林安心里一动,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她睁开眼回看李欢蓬,“你怎么跟涂妗似的,永远都不按套路出牌呢。”
李欢蓬含着眼泪笑着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套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