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正了一些,望着不远处的烛台:“我叫张正,是张管事的儿子。从小我娘就走了,一直由我祖母养大,他虽说是我的父亲,却从不多管我的事。”
白穆黎点点头,看着面前黯然失色的少年:“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当初说是病死的,其实也是被他杀的,只是这么多年,我都假装不知道罢了。”
“那你祖母呢?”
“我祖母是发现了他的秘密,和他争执中,被一口气没上来,被他气死了。”说着话,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张正吸吸鼻子,转头看向白穆黎,声音陡然高了几度,“他是魔鬼!”
“人死不能复生,现在重要的是把他绳之以法。”
苦笑着摇头,张正扯着嗓子,尖锐的声音刺痛了白穆黎的耳朵:“你们奈何不了他,他修了魔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娘死之前告诉我,不要忤逆他,要装傻充愣,老实跟在祖母身边就好。我那时候不懂,后来,他也不多过问我,也算随了我娘的心愿。”
“再后来,他处处说我不学无术,成日游手好闲,一开始我还心中不服,顶撞过他,换来的也只是一顿打骂而已。祖母劝我,要好好用功,等以后考取了功名,这些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我听了祖母的话,整日在书房里读书。有一天,他找人传话,说在铺子里等我,我不敢怠慢,赶紧去铺子里寻他。可是去了铺子,只有下人带我去了后院,我一直从中午等到了天黑,等到的却是铺子失窃的消息。”
“听到铺子丢了东西,我起身去前厅寻他,见他正在教训一众下人,我走上前去,只喊了一句‘父亲’,他停下口头的话,转头看到了我,像是很意外的样子。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巴掌就打到了我的脸上。”
“他说‘你这逆子怎么在这?东西是不是你偷的?’我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摇了摇头,可能是太突然了吧,想说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他却像没看见似的,让下人去搜我刚才去过的地方。我红着眼睛看着他,拼着力的摇头。”
“不一会,就有下人来报,说在我坐过的凳子底下找到了东西。”
“‘啪’的一声,他抬手又打了我一巴掌,咬牙切齿的招呼下人把我绑了,说要给东家一个交代。下人找来绳子,不出两下,就把我困了起来。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到了东家面前,我还没说话,他就跪了下来,说证据确凿,是我偷的,作为我的父亲,他愿意一同领罪。”
“他愿意放弃城中的一切,为东家守这偏远的庄子。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为什么非得是不学无术的混混,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来这山庄罢了。”
“这庄子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白穆黎回想庄子里的场景,除了怨气极重,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是庄子里有什么,而是这庄子远离人群,可以供他专心修炼。”
“他跟着谁一起修炼?修的是什么?”
张正摇摇头,“我不知道,一开始我也奇怪,他来这庄子干什么?只是不敢去问,他又把我和祖母放在这偏僻的角落,还专门告诉我们,没事少出去闲逛,所以我一直也不知道。后来有一次,我有事去找他,在门口听到他和他那所谓的师父说话,他师父说这地方天杰地灵,只要潜心修炼,一定能修成正果,长生不老。”
“听到这些话,我是害怕的,回去还告诉了祖母,祖母说他只是修些养生之术,让我不必担心。”
“那姝儿,你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有祖母的安慰,但自从知道他修炼之后,我总觉得心里发闷,有次我去后山上散心,碰到了姝儿,她正在山上的树林里发呆,我们也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再后来,我经常去山上的那片林子,一来二去就和姝儿成了好友。”
“你喜欢姝儿?”
“喜欢。”想到姝儿,张正眼里明亮了不少,“可是姝儿并不喜欢我,她有心上人。”
“认识姝儿后,我会时常跟着姝儿在庄子里帮忙,不再像从前一样一个人闷在院子里。他在庄子里碰到过我几次,我看着他眼里的冷漠和愤怒,就知道他是不满我出来,可我偏不,我就要和他作对。”
“只是管家儿子的身份并不太好,很多人都不愿意和我相处,我看到了他们的疏离和忌惮,但是没关系,姝儿对我没有敌意,这就够了。所以我就对姝儿越发的好,生怕她也嫌弃我。”
“姝儿是他的帮凶,你知道吗?”
“知道。可姝儿不知道。”张正急忙解释,“他和姝儿说,庄子缺人,让姝儿去附近的庄子招些女孩来帮工。姝儿就去了,找了三个女孩来,来了之后,他留了女孩的住址,就不让姝儿管了。可怜的傻姝儿,还一直以为她们在庄子里好好的呢。”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有天晚上,我祖母发烧了,我出来找点药,路过池塘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我能听出来,是他那所谓的师父。他师父说,只要趁着月圆之夜,吃了这些女孩的一魄,功力就能大增。他高兴极了,迫不及待的下了手。”
“那天晚上,我仿佛看到了魔鬼,他长出了长长的獠牙,眼睛深陷,面目变得狰狞。长长指甲掐入了女孩的肩膀,他张嘴咬上了女孩的脖子,那些女孩很快就昏迷了。完事后,他擦擦嘴角残留的血迹,好像不太放心,问他师父,如果这些人醒了该怎么办?他师父上前喂了毒药,他们找来工具,把那三个女孩埋进了池子里。”
“他咬的脖子?”
“是,我不会看错,那晚月光很亮。”张正看向白穆黎,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
咬脖子是收不了魄的,必须是从生魂上剥离才行,看来这管事也是被他那所谓的师父利用了,真是个蠢货,白穆黎心中暗骂。
张正不明白白穆黎的想法,只继续说道:“回去后,我坐立难安,好几次,都想告诉祖母,可又怕吓着她。祖母见我有话要说的样子,问我怎么了,我坐在怎么床边,一边安抚她,一边说了他杀人的事。祖母听后果然受不了打击,高烧了好几日,一直在床上躺着,有时迷迷糊糊的说一些话。”
“有一天,祖母突然醒了过来,让我叫来了他,他来后,祖母和他大吵了一架。他一甩袖子就走了,祖母气的重重咳了几声,也咽了气。”
“祖母死后,他师父来了,说是来给祖母诵经,能让祖母投个好人家,我不同意,他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在那一眼里,我看到了压抑着的杀意。我就知道,我终将会成为他的绊脚石,落得和祖母一样的下场。”
“这些事姝儿知道么?”
“不知道,我不敢告诉她。”
“祖母走之前,给了我一对玉佩,说等将来找到心仪的女孩,就给人家当定情信物。那天,我看到姝儿在树林里坐着,看着树上的小人发呆,我走过去,假装看不懂画着的小人,拿出玉佩送给姝儿,说愿意照顾姝儿,可姝儿不愿意,我只说那埋起来吧,只当留个念想,等以后反悔了,再挖出来就好了。”
“等姝儿走后,我在她画着的树旁边,刻了个‘张’字,怕姝儿看到不高兴,又划了。”
“那你怎么知道姝儿有危险?”
“是姝儿说的。姝儿说在山上碰到了他,说他约姝儿十五的晚上到池塘旁,说有事要说,是关于姝儿心上人的。姝儿觉得有些不妥,下山还摔了一跤,来问我应该怎么办?”
“我听完姝儿的话,故作镇定的告诉她没事,我陪她一起去。”
“晚上,我去找了他,他掐着我的脖子,说那晚我果然看到了,既然看到了,就不瞒着我了,他确实是在修道。我跪着问他能不能放过姝儿,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说可以,但是要用我的命来换,问我愿不愿意。我瘫坐在地上,拽着他的裤腿,被他一脚踢开,说要么一命换一命,要么免谈,要是敢跑,抓住了就说我们私奔,乱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