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令李淳风只有一房妻室,平素感情甚笃。
近几日外出云游归来后,李淳风却不居在夫人房中,独自辟了个厢房住下了。
夜里,那厢房中却有窃窃私语声。
“唉,这皇帝心,真是海底针。”
“夫人可不正闲着吗?”
“那也没空陪他耗时间,我得想个办法彻底绝了他这念头。”
“看来夫人,心中已有见地。”
“找个替罪羔羊呗。”
玄武门有一守将,李君羡,曾数次征战沙场,屡立战功,封武连县公。
这日入夜,太宗大摆筵席,宴请诸武将。
酣畅之际,太宗忽然兴起提议行酒令,诸武将讲一讲自己的乳名,博君一笑。
“官奴。”
“铁头。”
“獾儿。”
……
很快就轮到了李君羡,他作了作揖:“末将,五娘子。”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太宗手中酒杯却一滞,须臾,掩饰着笑了笑:“你既为女子,怎的又如此骁勇善战呢?”
宴后,太宗细细一盘算,这李君羡,武安县人士,官职左武卫将,封号武连县公,皆有“武”字,连乳名都叫五娘子。可不就是女主武王?
太宗便寻了个理由,隔了其禁卫之职,打发他外任华州刺史。
其后,太宗又揪着个错处,将他定罪处斩,全家抄没。
至此,这事也算尘埃落定。李淳风便又离了长安城,继续他未完的游途。
他回到了青城山上。
青城迎了上来:“帝姬可算回来了。这李淳风已醒过十数次,又被我迷晕了去。”
他摇身一变,变作了千锦,看了一眼那榻上的李淳风,施了道术法将其记忆篡改,李淳风醒来,又躺在了青城山脚湖边。
千锦坐在青城山庐中喝茶:“那书生,你如何了?”
青城笑了笑:“埋了。”
千锦啧啧道:“青城啊,你下了凡,怎的染上了这平白无故杀人的恶习?”
青城抬起眼睛:“帝姬不知,我下凡不久,嫁了人。这男人起初对我还算不错,后来厌倦了便开始拈花惹草,这就罢了,有一个道士看出了我是妖精,要抓我,这男人竟给我下了雄黄粉,我本是条巴蛇,自然现了形,道士将我抓了起来,那些百姓吵嚷着要将我烧死,这男人不替我说话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说那劳什子大义灭亲。”
“这些凡人,真是可笑,从前我施粥与他们,都说我是大善人,而今人云亦云,却骂我是妖孽。妖精怎么了,妖精也是灵,怎就比他们人要低一等了?后来,我被云云救了,便同她一道来了这青城山上,云云是只白兔精,同她的夫君很相爱,帝姬看我这山上不是有很多小白兔吗,那便是他们所生,他们半人半妖,一贯却不爱做人。说起来,近日,又快生了。”
“这些男人,我一抓抓两,给他们兵器,让他们打给我看,至死方休。打赢了,便放下山,打输了,自然也就死了。先前抓的那两个,其中一个被活活吓死了,我只好临时又抓来了一个。”
千锦默了半晌,轻轻叹了一声:“罢了,我可不是那些死守礼法的圣人,只会说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但是,旁的些神仙若是爱多管闲事,后果你自己担着。何况,你要知道,有些人,不值得记得,更不值得动怒。再说了,这男人,就是过眼云烟……”
“哦?”
闻言,千锦眉心一跳,朝门外望去,他缓缓走了进来,挑起了好看的眉毛:“原来我于夫人,只是过眼云烟?”
千锦跳了起来,竟有些咋舌:“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素华嘴角噙着些许笑意:“我不是男人?”
千锦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是我心里的云烟,永远都散不开去。”
他微微一笑:“嗯,回去再说。”
一只小白兔跑了进来,偷偷瞧了瞧他俩,在青城耳边嘀咕了几句,青城快步走了出去。
那半山腰处,有男子白衣玉立,牵着一个穿红衣的小姑娘,朝着山上来了。
青城拦住了他们:“你是何人?来此地作何?”
男子还未回话,那小姑娘却娇俏地道:“找姐姐。”
青城笑了:“我是此山的主人,此地没有你姐姐。上别处去吧,我不杀你们。”
男子恭敬地作揖:“恳请青城君让我上山看一看。”
青城眯起了眼睛,这男子生得风流,她却不以为意,忽而紧紧掐住了他的脖颈:“你既知我名号,应当也知道我的规矩。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男人。不对,你不是人。”
那男子艰难地笑了笑:“请青城君让我上山看一看。”
那红衣小姑娘哭喊着:“你放开我哥哥。”
“放开他吧,青城。”
千锦说着,拉着素华不紧不慢走近了,朝那男子颔了颔首:“好久不见,言刈。”
青城松开了他,言刈颇有些惊诧,迟疑了一下:“苏锦行。”
千锦粲然一笑:“是我。你找的人,是翘楚?”
“哇。”
陡然一声婴儿啼哭声响遍山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