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老板，中年大姐一脸的崇拜。

　　“可是，”汪晓伍不解：“所有的食物药材都有四气五味，温热寒凉，辛甘酸苦咸，不同人的体质适合不同的吃食和药物，我看你们今天销售，所有人都可以吃，不分体质的。”

　　中年大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怎地，他们吃了能死吗？只要不能死，他们掏钱买，我们多挣钱，这不好吗？”

　　汪晓伍正待再说，中年大姐又问道：“妹子，你成亲了吗？”

　　一句话把汪晓伍噎住了。

　　她那个所有天界神仙都见证的婚礼，算成亲吗？

　　中年大姐可不管她这些个弯弯绕绕，直接往下说：“我成婚十二年，两个孩子，女儿十岁，儿子七岁，我与丈夫卖豆腐为生，妹子，我们每天二更起床磨豆腐，一块一块的卖，走街窜巷，一天下来，挣不到五十文钱。我女儿没有读书，在家帮我们做豆腐，我那儿子要送私塾读书，每个月十两的学费，一两的餐费，我们拿不出来。”

　　“妹子，我和丈夫可以吃苦，可以吃糠咽菜，但不想儿子子承父业跟着他爹卖豆腐。”

　　“妹子，你知道今天我们卖了多少银子？”

　　汪晓伍会算账：“一千二百两。”

　　“其实还会出现退单的，保守估计能卖出七成吧，八百多两。我是这个分店的店长，拿百分之十的提成，妹子，我今天一上午，挣了八十多两。这样的会，我们一个月会做十五场。妹子，我儿子现在上的私塾是整个东陵城最好最贵的，我女儿也买的起好衣裳了。我公婆天天变着样给我做好吃的，我丈夫，每天晚上给我洗脚按摩。”

　　汪晓伍静默。

　　想当初，她师父给人施针，五文钱的诊费病家都捂着攥着不愿意拿。

　　怎么老人买起保健品来，眼睛都不眨呢？

　　“大姐，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和朋友只是想出来逛逛，暂时没有工作的想法，我们这就告辞了。”

　　汪晓伍和庭英一起往外走。

　　中年大姐满是惋惜：“可惜了，本来你有机会成为包喜臣那样的讲师的。”

　　汪晓伍腾地停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谁？”

　　“包喜臣呐，我们整个夏朝的最顶级的会销讲师之一，年薪，千万。”

　　“他现在在哪？”

　　“跟我们老板去外地开辟新模式去了。”

　　“什么时候能来这？”

　　“这哪说的准呐，怎么也得一两个月吧。”

　　汪晓伍端起大大的笑脸：“大姐，这活，我接了。”

　　“好，好，”中年大姐乐的像朵花：“吃住全包，欢迎你加入一品堂。”

　　天界，离府。

　　黎海神君摇着折扇一路晃晃悠悠进入大堂。

　　堂堂毕方神君，坐在上首，微低着头，散发出一股子颓废的气息。

　　宫娥宫仆都躲的远远的，生怕被迁怒。

　　方翠神君依旧恶狠狠的：“你没事总往我们离府溜达干嘛，你不用工作的吗？没事干吗？”

　　黎海神君坐下，悠哉悠哉的：“本神君就是来工作的。毕方，例行抽查，把地契拿出来，年检。”

　　毕方神君缓缓看向他，没有丝毫笑意，肯定的语气道：“你是故意的。”

　　黎海神君收起笑容，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你也知道，天界就这么大点地方，很多仙者都没地方住，只能挤在图书馆啊，服装店啊，有的还要租房住，我身为大总管甚为忧心呐。所以，土地资源局新颁布个条例，对天界固定房产，需要定期抽查，所有不合格的房产，一律回收充公。”

　　听到图书馆的字眼儿，毕方神君眼睛微眯。

　　方翠神君不满的叫唤：“你大早上就来我们离府抽查啊，故意找茬的吧！”

　　毕方神君没有耐心：“到底想怎样，直说。”

　　“你得去把地契拿回来。”

　　毕方神君想起昨晚被强迫罚跪的屈辱，胸口憋闷不已。

　　“不去。”颇有赌气的意味。

　　“我说毕方，”黎海道：“你四海闻名，法力高强，三界无不佩服，可是，你懂感情吗？你懂怎么过日子吗？你懂女人吗？”

　　毕方神君脸皮绷紧，不屑道：“本神君不需要懂。”

　　方翠神君不满：“你一个十万岁的神君还是单身呢，还没娶媳妇呢，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神君说教？”

　　黎海神君斜眼看她，眼神不明，似笑非笑的。

　　“毕方，至少我知道，没有陪伴就不可能有感情，你不付出，凭什么要人家姑娘把身心都交付于你？恐怕只有这只傻翠鸟，才几万年如一日，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哼！本神君还有事，不必相送！”

　　黎海神君一晃折扇，一脸愤愤之色，也不停留，直接离开。

　　“唉，你什么意思啊，别胡说！？”方翠满脸通红，悄悄拿眼瞄毕方神君，发现对方根本没看她，松了口气，却又起了愁肠。

　　中年大姐名叫王芳，特地给汪晓伍安排了个单间，庭英作为员工，则被安排在六人间里，睡大通铺。

　　单间不大，十七八平方，一张大床，一桌两椅，桌上准备了茶壶茶杯，墙角处有个浴桶，用屏风隔着，室内整洁简单。

　　庭英正坐在椅子上，满腹的埋怨：“唉，晓伍你不知道啊，那几个毛头小子，根本就不搭理我，为首的那个小毛孩儿，叫李虎的，刚刚还恶狠狠的对我下命令，说明天让我早起，跟他一起去发传单，不发满五百份，不许下班，还说后天上午有会，我必须收集九个老人参会，少一个扣一两！我，堂堂天界仙君啊，竟被个凡人这般呼来喝去的！”

　　说罢，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胸口不断起伏。

　　汪晓伍斜靠在床上，满脸惬意：“工种不同，待遇不同，你也别气坏了身子，要不我给你扎两针排排气？”

　　说到针灸，庭英两眼发光，激动道：“晓伍啊，你深藏不露啊，没想到你还有这门手艺啊！”

　　“没办法，谁让我有天赋呢，当年我师父出诊至我们村，看见我正把大蒜捣碎了往脚心敷，他就对大师兄说，看看这三岁的小娃娃，都知道大蒜敷涌泉穴，可以温肾驱寒，你都跟了我四年了，还不如个女娃通透！”

　　“那你可真是有悟性。”庭英感叹。

　　“哪啊，我那是敷了大蒜准备去熏别人的。”

　　“额。”庭英摸摸鼻子，白夸了。

　　“后来呢？”庭英追问。

　　“后来，我就被爹娘卖给了师父，五两银子，够全家吃一个月的白面了，值钱吧。”汪晓伍自嘲。

　　庭英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假装喝茶。

　　“其实吧，这世道，不许女子学医，我师父却不理世俗规矩，收了我做徒弟，不然，我也只能在家里长到及笄，然后被安排一门亲事，胡乱嫁人，糊里糊涂过一生吧。”

　　“嗯，我原来在戏班子时，有谁练功受了伤，都去找郎中看病，从没见过一个女郎中。晓伍，你师父很伟大。”

　　“可不是嘛，”汪晓伍自豪道：“我师父说过，谁说女子不如男，针灸一门，看天赋，看勤奋，看实践，唯独，不看性别。”

　　“可是，他又怎会做了会销，卖起了保健品呢？”汪晓伍不解。

　　“晓伍你别多想了，王芳不是说再有一两个月，你师父就能来了，到时候你亲自问他呗。”

　　“也是。唉，我说，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起早呢。”

　　庭英不情不愿的走了。

　　然后，一个小册子从口袋里飞出，凭空定住，闪闪发光。

　　一个微型的黎海神君站立册子上，扇着折扇，一脸笑意：“惊鸿神君，别来无恙啊。”

　　汪晓伍都惊呆了，还有这等操作？活久见呐！

　　“黎海神君，有何贵干啊？”

　　“惊鸿神君，你该不会认为，堂堂天界神君，可以平白呆在凡间吧？如果所有的神君都似你一般，三界岂不是要大乱？”

　　“额，”汪晓伍疑惑：“这个，我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仙者消耗的灵气是凡人的好几倍，在人间久了，灵气损失严重，会使人间戾气丛生。”

　　“那怎么办呢？”汪晓伍没想到有如此后果。

　　“也不是没有办法。”黎海神君慢悠悠的开口：“只要你完成相应的任务，就可以抵消对凡间的损害。还可以根据任务的等级，增加相应在凡间的天数。”

　　“那个，我把庭英叫来一起听。”

　　“不必，他是仙君，你是神君，你等级高，消耗的灵气更多。他配合你完成任务即可，他辅助，你主导。”

　　“哦。我明白了。”

　　“每次有任务，册子都会提醒你，惊鸿神君，好好做任务。”

　　黎海神君消失，小册子像是没了支撑，轻飘飘落地。

　　一切归于平静。

　　这年头，神仙也不好混呐。

　　“哦，对了，”黎海神君又凭空出现，补充道：“仙凡有别，惊鸿神君，不要随意以仙法欺负凡人，一旦犯错，会被司命局记录在案，严重者，会被处罚的。”

　　“哦，知道了。”

　　咻。

　　一切又归于平静。

　　“唉，本神君还想说句题外话，”黎海神君又一次出现：“惊鸿神君呐，你也老大不小了，遇到专情又疼你的神君，该嫁就嫁了吧。”

　　……

　　第二天一大早，庭英就被叫醒，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发传单。

　　直到快中午，汪晓伍才起床。此刻，庭英方才回来，一进屋，就累瘫在床上，死活不起来。

　　“你被人蹂躏了？”汪晓伍奇道。

　　庭英两眼空洞，道：“这真不是人干的事啊，五百张传单，我一上午点头哈腰了七百多回，有的老人不收，有的收了，转过身就扔了，还有的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坑老人钱，晓伍，我的面子里子都没了啊。”

　　“那其他员工呢？他们什么反应？”

　　“他们？心可大了，还跟没听见一样，嘻嘻哈哈的。”

　　“嗯，估计是习惯了。”

　　“一上午啊，五百份传单，我嘴皮子都磨破了，才收来二十七个老人，明天确切能出席的，只有八个，差个名额。晓伍啊，我还没挣钱呢，先赔了一两。心塞啊。”

　　汪晓伍和庭英一起去食堂吃员工餐。

　　王芳向众人介绍汪晓伍和庭英，大家纷纷鼓掌欢迎，然后入座。

　　十几个销售员工，加上库房人员，食堂员工，保洁员工，等等，三四十人，都围坐在一起埋头吃饭。

　　菜挺好，两荤两素，主食米饭馒头自选。

　　庭英一口气吃了三碗饭，方才放下碗筷。

　　汪晓伍一口一口扒拉饭菜，每口吃的都如同嚼蜡一般。

　　“晓伍你多吃点，很好吃的。好怀念啊。”庭英一脸的满足。

　　“好吃？”汪晓伍把筷子伸到他的碗里，夹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哇的一口吐出来，一脸震惊：“你管这玩意叫好吃？”

　　一桌的人同时停止动作，三十多双眼睛盯住汪晓伍，仿佛能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呵呵，大家误会了，我，我从小土豆过敏。大家继续吃，继续吃。”汪晓伍满脸堆笑。

　　王芳吃完饭，放下碗筷，吩咐道：“销售人员，午休半个时辰，然后开会前会。”

　　会前会。

　　就是在销售会之前，员工开的会，主要是布置会场，对第二天到会老人汇总，分析，然后安排第二天的员工站位，配合和具体工作。

　　除了庭英差了一个名额，还有个员工，叫罗豆，也差了一个名额。

　　王芳道：“庭英和罗豆，每人工钱扣一两。我说罗豆啊，人家庭英是第一天来，业务不熟，有情可原，你可是店里的老人儿了，干了快三个月了，这个月你要是再这样不努力工作，一品堂留不下你。”

　　罗豆一脸的小心，谨慎，哀求：“芳姐，你再和我点时间，我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我不听甜言蜜语，我只要结果。”王芳冷冷道。

　　其他员工纷纷低头，没人帮腔。

　　销售，是残酷的，适者生存。

　　汪晓伍作为讲师，比较自由，可以不参加会议，也可以旁听。第一天上班，她想熟悉流程，所以就来旁听。

　　看罗豆瘦弱呆立的模样，汪晓伍一个局外人，也不好干预王芳的决定。

　　这时，脑海里响起语音：“任务，救治罗豆，可换取在凡间十七天时间。”

　　汪晓伍仔细观察罗豆，他个子不高，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瘦弱的厉害，露出的皮肤青筋暴起，脸色苍白，嘴角还时不时的不自觉扯动几下。

　　气血不足，肝气郁结，年纪轻轻，没有应有的朝气活力，反而像个长年不见阳光，不运动的人。

　　他能有什么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