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峥笑了笑：“别说傻话，我终究比你年长许多，迟早要走在你前面的。而且遗嘱我也已经立好了，除了留给孩子们的那些遗产，我额外还单独留给你一份。”
“老爷，您说什么呢？”孙姨娘微嗔，“书韵不要遗产，书韵只愿老爷康健。”
张峥道：“你若怀上了，这笔财宝就算是给咱们孩子的。如果你没怀上，这笔财产也足够你花一辈子的，你就拿着它出去另谋生路吧！”
“老爷，您什么意思？”孙书韵慌张地半爬起来盯着丈夫，“老爷您不要我了吗？”
张峥将她重新拉入怀中，抚慰道：“不是不要你了，是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你自己手中。其实放奴书我已经写好了，唯独最后的日期还没有落款。你若想走，写上年月日即刻生效。你若想留下来也可以继续留在张家。”
孙书韵明白了张峥将决定权交给自己的苦心，感动道：“书韵何德何能，竟能得老爷垂怜。”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正是因为你的孝顺让我们相遇，以后且好好享福吧！”张峥转念一想，又嘱咐道，“如果你愿意继续留在张家，可以顺便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老爷请讲，书韵必定竭尽全力。”
张峥叹道：“我走了，其实最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大儿子。”
“大少爷各方面都很优秀，将来必定能挑起重担的。”
“那小子一点也不随我，全随了他爷爷，实在太过看重感情了。他的媳妇林瑶青是个大麻烦，将来恐怕会害了我儿的性命。”张峥苦苦摇头，“如果有一天我那大儿媳要离开张家，我希望你可以代表我和大夫人，作为张家大长辈下令放她走。”
“我？书韵只是个妾室，说到底就是个奴婢罢了，怎可以左右大少夫人的走留？”孙姨娘满脸困惑，“而且您和大夫人现如今都好好的，实在轮不到书韵越俎代庖啊！”
“万一我和大夫人都走了呢？”张峥反问，“说不定就你一个人能活下来，也只有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托付的人了。书韵，你虽为妾室，但毕竟是我的女人，也是阿彻的长辈。我若立下规矩，小辈们不敢不听的。”
孙书韵拧眉道：“老爷，您如今贵为族长，若您真的不喜欢大少夫人，现在让她走就好了呀？”
“阿彻那小子好不容易才把人娶回家，怎么可能放她走？如今唯一的可能就是林瑶青选择自己主动离开。”张峥接连叹息，“而且原配夫妻离异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你别看那群孩子天天把和离挂在嘴上，其实很不容易。按照咱张家的族规，若夫妻双方没有犯大的过错，女方也没有七出之罪的，正妻若要和丈夫取消婚姻关系，需要经得住十八棍家法才能离开。”
“十八棍？”孙姨娘一脸惊讶，“一般小女子哪里扛得住十八棍？岂不是会被活活打死了？”
“族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维护家族的规范与延续，正因为一般人受不了这个苦，所以会制约媳妇的言行，令其收敛退缩不再提和离之事，维系夫妻关系的稳定发展。可万一真有媳妇冒死也要坚持的，也说明其心意已决，族人们再劝也没有意义了。”
“老爷......”孙书韵面带犹豫，不知如何作答。
“挨过了这十八棍，夫妻双方就算彻底恩断义绝，以后各自婚嫁再无关联。书韵，若我和大夫人都不在了，我想让你当此番仪式最后的执行者与见证者。”
孙书韵一直是很惧怕大少爷张彻的。
从前每每见之，她总能透出大少爷的眼中看到一股不择手段的狠劲，使其退避连连。
可今天老爷的一习话，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跟她说的。
且不说张家二房三房遭遇变故，叶家白家几乎满门都快灭干净了，谁又能保证这最后一把大火不会烧到张家呢？
“好，老爷，我答应您。”孙姨娘语气坚定，“能遇到老爷，是书韵一辈子最大的幸运。书韵幸得老爷垂怜才安葬了父亲让父亲得以在天堂安息。今日老爷的嘱托，书韵就算耗尽全身的力气也要完成。”
“谢谢你，书韵。”张峥如释重负，缓缓闭上了眼睛。
*
天权十五年十一月初九，林家大宅。
族长林修坐于主位，长子林泽、次子林沧、三子林沅、四子林湍分列在侧。
林修把从翡翠处得到的消息悉数说于儿子们听之，并顺便征询儿子们对此事的看法。
四人脸上皆是忧心忡忡。
长子林泽首先发话道：“现如今这火烧到张家去了，张家二老爷和三老爷夫妇双双归西，只怕下面就是张家大老爷夫妇了。今天父亲和弟弟们都在，我心里一直憋着一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林修抬手，“反正咱们也都是闲聊。”
“我就是随口一提，若是父亲和弟弟们觉得不妥，权当我没有说过。”林泽先做好铺垫，才慢慢开口，“眼看四大家族里的人一个接一个都走了，我想着若自己也碰上个三长两短，膝下仅有女儿却没有儿子，恐怕连个处理身后事的人都没有，所以想着能过继一个儿子过来。”
三位弟弟倒抽了一口冷气。
林修的面色倒是坦然，问道：“你有何想法？”
“父亲，儿子想着万一自己归西，可以把瑶黧过继到大房名下。”林泽答道，“长女瑶青已经嫁出去了，次女瑶红成亲也是迟早的事，这大房的家业将来不如就让瑶黧来继承吧。”
林沧和林沅面面互觑，林瑶黧之父林湍则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修慢慢道：“阿湍年纪最小，瑶黧又是幼子，确实最为合适。”
几兄弟听着这话，合着父亲是同意把瑶黧过继给大房的？
二子林沧轻声道：“父亲，大哥，咱们如今都好好的，谈过继之事会不会太早了？若大哥现在再纳几房妾室，许是能再拼个儿子的。”
“大哥老了，怕是没那个缘分了。”
林泽又望向林湍：“四弟，关于此事你可同意？”
林湍抱拳道：“既然父亲和大哥都这么说了，弟弟自然遵从。不过我觉得大家也无需如此悲观，咱林家有父亲坐镇，任它什么牛鬼蛇神都是不敢侵犯的，咱们林家一定能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
林修拂须道：“未雨绸缪总是好的，趁着咱们几个都还健在，就把此事敲定下来吧！万一将来咱们不幸真的都走了，只怕小辈们根本无力操持这些。林沧、林沅，你们两个还有别的异议吗？”
两人抱拳答道：“儿子无异议，全凭父亲做主。”
“好！”林修一锤定音，“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若阿泽走后没有男丁可以继承家业，就把瑶黧过继到大房名下。此事无需再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