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再没人敢骄傲的说能听懂了。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书白摇摇头,表示让他们不要过问了。
而这夜,莫相忘又梦到了一些与生前有关的记忆。
多是在堂庭山修习的时候,可记忆中的人只能看出个轮廓,并没有确切面容。
而记忆中,她上头有四位师姐。
相念、相思、相随、相离。
可带上姓,意思却恰恰相反。
莫相念、莫相思、莫相随都是劝人不要记挂不要陪伴。
而莫相离和莫相忘,却是不要离开,不要忘记。
可入阴司千年,这些师姐乃至于师父,从来就没有来看望过自己。
可是,也怨我?
她时常这样想,因当年的事,师父莫许和付家付礼上神合离,比当年大婚还要轰动。
定是怨我的。
她记不得生前究竟何故,但在九家的传言中,那付礼上神的两个侄儿,其中一个还成为她的夫君,却都被她害死了。
阴司千年,她期望着找回记忆,却又害怕找回记忆。
可现如今,她无惧这些本该背负的记忆,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车又行半月才回到平安都,而天又热了几分。
拿到二百一十万两白银,还要分出十分之一上交坊管部,因为是九级险单,又得分出九千两左右给坊员,剩下的还得存入一部分入七十七坊组账户,最后剩下的,才是莫相忘的钱。
而这钱,还得分一部分给西南阁的日常开销,上下婆子丫鬟小厮的月钱。
时至小暑,天热的越发没有分寸,在这没空调也没风扇,穿的又多的地方,她就天天躲到坊货仓乘凉,就差吃住在坊货仓了。
而在此期间,有陨磁镜的加持,她转遍了坊货仓外围和内环的所有货架货房,也见到了那灵体游历的大蛇真身。
庞大的分不出头尾,可比灵体要壮实许多,可纵使开了门也没有醒过来。
因坊组内部的运行模式已经成型,书白跟封岑回来后,就开始为下一单做准备工作。
可存在坊货仓内的货物,有一部分来处和去处很难查到有用信息。
几番整理过后,时至大暑前后,哨子听说曹子州杜坊司的属下回来大宅做交接工作,书白便立刻过去询问落命坡的事,这一去就是一整天。
正值夏季,太阳落山晚,晚上六七点钟还没黑天。
莫相忘跟纪来和小司南蛊月坐在银杏树亭内,聊着各地的奇闻轶事,多半都是关于岭南的,而在坊货仓的众多货物里,岭南就占十九件,其中一个,就是全尸间的僵尸。
“封岑已经把湍东州的货和大妙州、子海州以及寅州的货都整理完毕了,多半都是因为当年有仇家惦记,后又沉积太久就给忘了,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估么现在仇家也死的七七八八,而这些日子他专注于岭南的货单,曹子州的事已经交给书白去办。”小司南剥着卤好的花生,喝了口兴儿酿的桂花酒,“坊组这岭北的货走完,咱们可就过年吧。”
“脚程快,就年前的事。”莫相忘预定这几天就启程去曹子州,就等着书白探查回来的情报呢,“这杜坊司的属下还挺世故,请着吃一顿饭八成都是不够的。”
纪来身手探到桌面上,凭借记忆拿起茶杯,“那是当然,分去各州的坊司都不是一般人物,那已经跟大宅内走货的坊员拉开差距,不过也都是经过多年磨砺训练出来的,像您组内的风信若是能升到坊组以上的职位,若是自由坊员,倒是也能被各坊司看上,坊司潜于各州,不单单要应承天坊内的事物,还有之外的。”
小司南不解,“之外?什么?”
“当然是万赵地方官员了。”
“不是不走官道吗?”
“必要的沟通还是要有的。”
“这苗安果真要从内部拿下万赵?”莫相忘觉得有些神奇,这就是蚕食之法,虽慢,但有三百年的基底,恐再来个几十年就能拿下了吧。
“嗐,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还得专注于走货上,唉坊组,您这些日子都快住在坊货仓了,天天带着麻九查货,查出什么了?”小司南问。
“聚灵哪有那么简单,百年能聚一灵就不错了,还得是有足够念力和毅力的,有些灵耗上十年二十年就耗不住了,好不容易聚得拳头大小,最后因为毅力不足,散了,也没办法。”
莫相忘跟麻九去坊货仓查货,听里面一些老聚灵说,早些年还热闹,但后来都耗不住就散了。
灵散了,物就是个死物。
而坊货仓的死物又多,除了岭南和千罗之外,还有其余国的,也不是所有货都是九级险单,其中被定性为一级的也很多,钱自然也没有多少。
她已让书白把那些钱少的罗列出来,排在最后面。
至于这次要走的货,其实就是一只碗,很精致,直径有四十五公分,敞口大肚,内外描花。
货起于天坊坊货仓。
终于曹子州长寺山道猩南峰峰顶神龛内。
时间无限制。
交接人也没有。
货品名,汤乾瓷器店,最后一碗。
坊金,一百三十万两白银。
难易程度,三级险单。
单一只碗是看不出什么的,但这汤乾瓷器店却很是有名,早在先圣继位后不久,店就关了。
当年汤乾瓷器店的瓷器都是特供皇家的,其精美程度堪称一绝。
但后来不知为何关店了,而店主汤乾也自此消失。
后来人想掷千金买汤乾店的瓷器都找不到正品,那些仿造汤乾店的瓷器无论做的多精致,都差那么一点韵味。
而这单就是关店前,汤乾亲自送到天坊的,而在孟夫人的云宫中,还摆着一只汤乾亲手制作的白瓷鹅颈瓶。
至于汤乾这个人,孟夫人不大记得,当年汤乾来大宅的时候,她还年轻,没机会登前厅会客。
而林坊主回忆起汤乾的时候,倒是颇为感慨。
说此人年过六旬,却瞧着十分年轻,也就三十左右的模样,头发都没花白一根,言谈举止皆有大家风范,而找到天坊走这单货,也全凭天坊良好的口碑,所以汤乾就把货存入坊货仓,可那个时候,坊内谨慎,会在真正带货走之前空手走一次,可就那一次,折了一整个队伍。
之后这单就落灰了。
而汤乾也再没出现过。
这话若不是从林坊主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定又会当成坊间志怪传说传开。
可说出这前因后,莫相忘也有点恍惚,总会把汤乾跟供神联系起来,可这世聚灵都难,更何况修神了,所以无论是汤乾还是这个碗,以及神龛,都不足惧。
而书白要打探的就是长寺山道和猩南峰的具体情况。
可直至次日中午,书白才回大宅。
这样的喝酒应酬倒也是难为了他,心下不忍,想着给他再配一名坊员,可封岑主整理货单资料,忙的没边,小司南和哨子底子薄,上不得这样的台面稳不住场,纪来的身份等级能稳住,但因眼疾,行动不便,也不能揣测对方神思。
而莫相忘本身对应酬也不在行,思来想去,就又去坊人营寻人,只想着要找个底子厚实,口才好,懂得察言观色,再有个什么身份的最好,男女皆可,最好能找到像第一世白岸那样,或是第二世罗雯那种。
可在坊人营里,这样优秀的坊员,早就被各大州坊司盯上,要么预定,要么就直接转走,留下的,多半都是武力值高一些,或是有些特殊技能的。
“莫坊组赶得时候不巧了,六月年中刚被各坊司选中一批,现已经出宅走了,这会儿再选,恐怕没有称心的。”
坊人营的营管笑呵呵跟在她身侧,讨好地搓着手说:“这时候要这种品相的,可是跟接下来要走的货相关,若是借用,倒是可以在平安都里借人,平安都的孟坊司恐是会借给您的,到时候可以同小王爷说说。”
莫相忘不以为意应承着,“我就是看看,原每坊组二十人,我这才十五个,还差五个呢。”
“十五个?”营管略显不解的思索片刻,随后恍然,“原来如此,但坊人营最低也是坊组级别的,所以新一轮的选拔还没开始,莫坊组若是不介意这个等级,倒是可以去坊人区看看,挑一些来年会参加等级考核的个人看看,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谢营管提醒。”
从靠北的坊人营出来,一路向西,整个天坊大宅太大,以至于中途在路边休息了三次才到坊人区,而这坊人区比坊人营可大太多了,多是佩戴布竹木三牌的坊员。
这区管见她过来,也是乐呵呵相迎,再知道寻人的具体要求后,就把来年要参加等级考核的人员名单翻出来并一一详解。
“这里面有没有身份特殊的?在苗安有一定地位的?”
“哎呦坊组,在苗安若是有地位,可就不会从坊员做起,人家都是直接升坊组或是坊队的。”区管将名薄翻了个来回,“像小王爷那样肯从基层做起的太少了,可都没那个毅力,所以小王爷升上坊管后,这大宅上下无不佩服。”
莫相忘抽出布球组名薄问:“这里面有没有机灵的?”
区管指出其中几个,但面色有些为难,“坊组,这布球里的年纪不大,刚入大宅不久,恐怕没法胜任您坊组麾下的职位啊。”
“无碍,我是给我坊员挑的人。”
“那,坊组您看看竹牌这一册,里面有几个本意是朝着坊司麾下培养的,但今年因为等级不足,所以就被刷下来了。”
莫相忘瞧着那三男两女的名字点了点,“我在凉亭等着。”
“得嘞。”区管拱手抱拳,让丫鬟在此伺候,便匆匆离开。
片刻后只领着一男一女过来。
“那个,坊组,这另外两男一女——心思坊司麾下,所以……”区管露出一脸歉疚加尴尬地微笑,“这就只有他们。”
“嗯,无碍,我也没想着一定就能找到,那些人专一,也心气高,去坊司麾下总比在我组里吃香,我组现在算是背着个能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头,专走那些邪门的地方,不单单钱难赚,命也难留。”
此话一出,一男一女相互对视,最后齐齐抱拳道。
“能得莫坊组垂帘,是下员的福气。”
“福气不敢讲,我只是给我那随侍挑个帮手,让你们佩戴竹牌的坊员去给我那佩戴木牌的随侍打下手也是难为你们了,不过我也是不强求。”
此话已经明白说来了也没什么正经工作,只是打下手,但凡有个好胜心上进心的都不甘愿归入一个小坊组的麾下。
他们都铆足了劲儿等着来年等级考核,若是考入坊人营就能被十五州坊司选中。
凉亭内夏风吹过,今儿她着女装出门,不得武服那么气派,出来也只带着兴儿一个不多言插嘴的,倒也清净。
整个天坊大宅都知道她挂着准王妃的头衔,凡事礼让三分,但很少有人能真正看得起这个坊组的职位,哪怕她现在走过了九级险单,在这些坊员心中仍没什么地位。
一男一女还在思考。
可莫坊组在坊里寻增坊员的事却速速传开,慕名前来的坊员们都站在岸边,迟迟不敢过来。
而在这之中,也不乏像葬修那样年龄的人。
“孙区管,那人是谁?”莫相忘指着一个面色沧桑的男人。
“那是前安坊管的坊员,当年他们坊管带队过去,三十九人出去,三十八人撂命了,就剩他一个,当时因为上山摔断了腿,被安排在附近的农家修养,没跟着上去。”
“上山?哪个山?”
“猩南峰,湍东州长寺山道的那个。”
“落命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