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比武终于将‘准王妃’这个头衔推翻了,还跨两级,直接升到坊组铜牌,也就是说她可以带队走内陆货了。
被抬回去后,在西南阁休息两日。
期间孟夫人有来看过她,留下好些补品,还说看人的眼光从来不错。
可莫相忘始终惦记着吴府,孟夫人也帮她盯着,但吴府是地坊的口衔肉,不能抢,也不能做初步干预,只能在事发后,做最简单的处理。
“地坊是我那皇弟在管理,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明面上的分歧,我跟他提起过你,想问问,能不能保他一命,我皇弟说了,篡权还得三四个月,只要在这三四个月里,那孩子不去考取功名就能躲过一死,到时候,可以留心帮着买过来。”
“谢孟夫人帮衬。”莫相忘不敢奢求多少,那种家破人亡后留下的一条命,支撑他活下去的意愿恐怕除了复仇,就不会再有其它。
休息的这两天,孟云都有来看她,但每次过来都很拘谨。
可他的小心思都在眼里,可莫相忘却不敢承接。
三日后。
说是要去平安都认店面。
待她起来的时候,外面的一切事情都以准备妥当。
换上墨蓝色出行穿的扎染长袍坐在镜子前,灵音手巧,把刚刚过肩一点的中短发给盘出个飒爽利落的发型。
兴儿又端来一碗用果蜜调配的果奶。
她喝了半碗,连着两个哈切,箜娥托着一件刚洗好的里衣进来,边走边说。
“姑娘,前些日子去奴堂,您不是多看两眼那干瘦的男娃子嘛,那老掌柜竟然把人给您送来了。”
莫相忘只觉得是个麻烦,将手中的小碗递给兴儿,“送来干嘛?我又没钱买?”
箜娥将衣服放在衣橱里,又抻出来一件斗篷搭在衣架上,“说是给您的升迁礼,日后还托您多帮衬,那孩子今年八岁,原名叫代山,方婆婆找我过去瞧瞧,说人家当礼送来的,咱们又不好不收,过来请示我,我就说等姑娘您醒了再说,可那边奴堂跑腿管事说堂里还忙,道了两句吉利话就先走了。”
“那孩子就留下了?是怕不收才跑的吧,上赶着巴结您的。”灵音将一枚布艺的小簪花戴在莫相忘发髻上,听到箜娥这话,也是稀奇,“他们消息倒是灵通,咱们姑娘三日前才升的坊组,日后要是升了坊队和坊师,那还不得送一车人过来?”
天坊大宅内的开销颇高,在每一个院子认主后,主人若是没有赚钱,院子里下人们的月钱和开销就由大宅内部分发,若是主人开始走货,就由主人承担自己院子里下人们的月钱和日常开销。
“跟大宅管事说了?”莫相忘下楼,穿过中厅后的屏风直接来到一层西侧的餐厅。
犹豫其余人早早就吃过饭,如今三个丫鬟伺候她用早餐,早餐样式也不单调,若是没有特别想吃的,每日餐食都会轮番的准备。
红糖核桃烙饼味道极佳,她一连吃了三天也不腻。
“已经命人去报备了,方婆婆也带着下去整理,估么在咱们出发之前能见上一面。”箜娥将一碗热乎乎的鸡蛋羹端到她面前,话音刚落没一会儿,中厅外就传来方婆婆的声音。
灵音见此,示意兴儿撂下两厅之间的珠帘,随后就出去了。
“灵姑娘,天坊大宅的规矩和西南阁的规矩已经教过一遍了,带来给阁主认认。”
“咱阁主正用饭呢,孟夫人本就派了足够的人手,方婆婆您自己看着办,哪儿缺人就送到哪儿去,今儿还得去趟都城,约么得晚上才能回来。”
“灵姑娘,刚刚给这孩子洗身子的时候看见,左肩背有烙印,是个张字,那奴堂的跑腿小厮把这孩子的履历簿送来,说是——”
莫相忘耳朵尖,这一番在中厅门口的小声对话听的是一清二楚。
“进来回话!”她撂下舀鸡蛋羹的瓷勺,瞥了眼珠帘外,“背上有烙印不就是谁家的家奴吗?怎么就进了天清奴堂?”
“啊?”兴儿狐疑地看着她,随又瞥了眼离得老远的中厅门,小声嘟囔,“姑娘耳朵这么灵啊,隔得这么远,说话声这么小都能听见?”
兴儿本是年幼,从前又是三等丫鬟,没事就喜欢碎碎念,以前在洗衣房的时候碎碎念也没人管她,现如今来了这里,旁人见莫相忘没理会,偶尔还会搭话,也就不去约束她。
箜娥听着笑而不语,只管在旁配菜,几日相处下来也熟知莫相忘口味,就把一碗蒸虾蘸了蘸料递到她盘子里,随撂下筷子走到珠帘外,“灵音,把履历簿拿过来给姑娘瞧瞧。”
莫相忘虽然表面没有表现,但心里却对孟夫人和明儿丫头佩服的五体投地,给她选来的这三个丫鬟,可真就贴合她心意。
中厅内,方婆子站着,男孩跪着,灵音就侯在一旁等着,箜娥拿过履历簿后继续配菜,兴儿站在另一侧陪着。
“这里只说三年前张家被抄后,这孩子是张家以前买来的,买来就没有名签,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张家又不想耗费银钱给他弄名签,且根据张家的规矩,都烙了张家的字,三年前,才五岁,且也不记得自己之前是从哪儿来的,既然不记得——”莫相忘喝了口果奶,“那代山这名又是谁取的?”
话虽问了,但男孩迟迟没有回答,大约间隔了十秒左右,方婆子用脚尖轻轻提了下男孩,小声说:“阁主问你话呢。”
男孩跪下的姿势倒是标准,且一直没起身,声音也是稚嫩。
“回阁主的话,名字,代山只记得名字,不记得其它。”
“那你之前不愿意被买,还往脸上抹灰,又是为何?如今肯来,又是为何?”
“回阁主的话,小的,小的——”男孩跪着回话,头都不敢抬起来。
见男孩说话吭哧难言,方婆子跟灵音用眼神交流,灵音也只隔着珠帘看向屋内,机灵的并不敢随意接话。
莫相忘撂下筷子,最后一口虾仁鸡蛋羹咽下去才说。
“合着,也是不愿意来的,是被那老掌柜胁迫的,你能说说你为何不愿意吗?留在奴堂,你还有什么小心思?”
此话一出,那孩子竟也不能第一时间就回答出来。
灵音跟箜娥对了个眼神后,对那孩子说:“今日你已是咱们天坊大宅西南阁的人,若是有什么委屈难处,且跟阁主说了,总比你自己花心思去办来的容易,如若不然,改日要是偷偷摸摸的做些什么,那可就要施大宅的家法了,你可想清楚喽,切勿隐瞒。”
“小的,小的被卖到张家时,年五岁,但也记得是有个姐姐的,被一个人牙子卖到其余地方,后来我在张家的时候有打听到姐姐的去处,是,是亲王府,我就想着从张家跑出去,去找姐姐,可后来被逮到,然后烙下印记,再后来,在张家服侍了三年,张家被抄,我就被倒卖到奴堂,奴堂的管事曾说过,会有亲王级别的府邸选用奴堂的下人,所以我就一直在等。”
莫相忘擦了擦嘴,起身撩开帘子来到中厅,还没到正经春天,中厅有火炉子,所以进来都关了门,可这一关那高高的门,就不如西厅亮堂。
再加上这小孩跪着,倒跟个审问室一样。
“你起来吧,走近些。”
男孩得令,起身但低着头。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被卖到哪家亲王府?”
“姐姐名叫代月,被卖到九亲王府。”
一听九亲王,莫相忘当即想到被拐入地坊那夜,听到的一个声音,浑厚有力,隔着白纱只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形。
并且根据孟夫人的意思,九亲王参与策反,许是主谋。
“行吧,我知道了,具体事情就只有这些是吗?还有隐瞒吗?”
男孩摇摇头。
“那方婆婆,这孩子就先留在西南阁,规矩教仔细了,别出差错叨扰到别人,我今天还得去都城,大约晚上回来,如果出什么差错,直接遣人送回去吧,我这自己的身份就够麻烦了,别再给孟夫人添麻烦。”
此话一出。
那男孩噗通一声又跪下去了。
“阁主大人,请阁主大人不要送小的回去,小的一定好好伺候阁主大人,还请阁主大人留下小的,小的一定不会惹祸的。”
莫相忘拢了下裙边,随之蹲下,想着对方不过是八岁大的孩子,不要太严苛,可这个时代,八岁大的孩子心机够深,心眼也多,“那,你可都交代清楚了?还有没有隐瞒?”
男孩毫不迟疑的摇摇头,“不敢隐瞒。”
“那就先留下,先跟着方婆婆学规矩,至于你姐姐的事,以我现在的身份,还不能给你一个答复,不过你想找到姐姐,是想团聚一起入九亲王府?还是想告诉你姐姐,你现在在天坊大宅,过的很好?”
这是个送命题,两个选项都不能选择,选了,就会坏了天坊隐蔽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