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下来的多半都是为了找人,如今坊货仓里出现一个藏尸库,他们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这上面。
以至于根本没人跟她到外环货架上看妆奁的情况。
如守门人所说,妆奁的镜子确实是翻开的,正对着前上方,刚好能照到前面货架上摆着的一盆木雕摆件。
而坊货仓里的大小聚灵也都凑过来。
“我没瞧见谁开的它呀。”笑面狐狸娇柔做作抬手抚上额角,“又没有聚灵,这是怎么回事呢?”
莫相忘把妆奁从货架上端下来,有半臂宽,方方正正,大约有二十斤左右。
“没有聚灵不代表没有诅咒。”一名穿着奇异服饰的男灵体道:“可能是被诅咒了吧。”
这一世有巫蛊师,且百试百灵,所以诅咒也在情理之中。
可现如今查清二坊队掉下去跟妆奁无关,那诅咒一说又从何而来呢。
“给我照着点。”她盘坐在地上,将妆奁撂下,回头瞥了眼曹平和田坞舟,“带匕首了吗?小刀也行。”
可这俩练家子就只配大刀。
“坊队,你想撬开它?那不坏了吗?您觉得它坏了?”田坞舟跟着蹲在一旁,伸手掰了掰打开的镜子。
“唉!我家坊队是不是下来了!我家坊队呢!”小司南人不大,但嗓门透亮,“坊队!”
“别喊了!没掉下去!去仓里看货了。”
“坊队!”小司南一路小跑绕到货架边上,然后朝身后摆摆手,“这儿呢!”
二坊队在坊货仓失踪可谓是大事,而请来莫相忘找人也是大事,在消息传到坊员舍时,小司南就跟自家队伍一并赶过来,乌央央三十几人挤在坊货仓的走廊里。
“你们散开点,离那豆蔻春松远一点,别乱碰这里的货,有些确实是不能直接用手碰的,唉,你们谁带小刀了,小一点的。”莫相招呼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坊员,“哨子,豆豆,小司南去看看外面进展如何了,留心看看那藏尸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人得令出去。
“茶刀行吗?”芦芽从一串银制工具里分出来一个递给她,“这妆奁的事我们也听说了,不过看您的样子,应该没大事?”
“有怀疑是诅咒的,但我觉得问题不大,可能是这个开关的簧片失灵了吧,不过也只是猜测。”
她接过茶刀,拨了拨内侧的连接口,她也不是木匠,看不出哪儿坏了,接着把妆奁的盒子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就在想要自我否定刚刚的说法时,妆奁盖子咔哒一声弹起,然后极其缓慢的张开。
“嗐,原来坏了,定是那二坊队第一次来的时候碰到这东西,后又没注意,大约是等他们走后,自己就弹开了。”
把妆奁盖面镜子弹起的事跟孟夫人说明,也演示一边后,这事就算撂下了。
可附灵,肉眼可见,鬼,肉眼也可见,但诅咒,是肉眼难辨的,被诅咒的东西是否有怨气附着,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看不出来,而澜多坊师和巫蛊师们,在诅咒未实践之前,也看不透诅咒的奥秘。
至于罗姑婆家出嫁闺女的嫁妆妆奁,究竟有没有附着诅咒,也只有诅咒被触发后才能知道。
至于那可怜的二坊队队长,误触了冰窖的开关,连同队员一起掉了下去,摔断了腿和胳膊。
说是掉下去直接就摔晕了,也幸而他们下来穿得多,才没摔死在那大块大块的寒冰上。
至于冰窖封口的大石台阶在停摆后,自己能收缩合并。
关于藏尸库,没有任何记载,就只能追溯到最初的冰窖,并没记录什么时候废除改建的。
莫相忘临出来前曾瞥了几眼,下面虽有鬼粒,但没有聚灵,什么也问不出来,而她嫌藏尸库气味难闻就没有下去一探究竟。
可直至次日她拎着活鸭再去坊货仓的时候,那边的挖掘还没有结束。
小司南跟鱼豆豆好信儿,就蹲在坊货仓台阶边上,等着最新一手消息。
“坊队,听说藏尸库的墙上有用颜料绘制的图案,像是拜神的。”鱼豆豆咋咋呼呼跟在莫相忘身后,“已经把誊抄图送到巫蛊斋去,还没有回复呢。”
“嗯,应该是告慰亡魂的吧。”莫相忘并不介意这些,只拎着死命扑腾的白鸭走到内环边上,看着他还跟着便问:“你要跟我进去啊?”
鱼豆豆深知里面危险,这次走货的是僵尸,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去给您盯着藏尸库,一准让您得到第一手消息。”
“藏尸地阴气湿气重,你跟小司南离洞口远点,也别和从里头上来的部员有什么肢体接触,出来记得好好洗手,换身衣裳,喝点生姜水驱寒,要是觉得身体不对劲儿就去找蛊月和芦芽,咱们明日就出发了,你们俩可别弄出幺蛾子。”
“知道了坊队。”
看着鱼豆豆折返,莫相忘按照守门人之前教的路线,走进内环全尸间。
头回来的时候,棺材里躺着的就是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孩,模样极其可爱,穿着青黑色的道袍,莫相忘虽然呼吸,但人气和生气极浅,所以小僵尸没醒过来。
至于道童僵的送单人就是收单人,是个名为道承的道长。
根据前查科调查,一百年前,小道童随着师父去瀛州枣山一代传道,但在归程的时候,于某日夜里遇到突袭,小道童被咬伤,不治,尸毒复发,变成僵尸。
师父疼惜徒儿就把道童装进棺材里,一路带着,但也在那僵尸缠斗中,双目失明,嗓子也因吸入尸气而哑了。
师徒流落他乡数年,最后师父因为尸气侵入大脑而死,死后化僵,在第一次袭人时,被当地村民用火烧死,但当地的村民并不知道,他屋里土炕下还藏着一具棺材。
又过了许多年,那星河道观的道人终于寻到此地,最后在那破屋里发现土炕下的棺材,可开棺后立刻就被小道童咬伤。
最后在几人合力制服下,小道童重回棺中,另外在棺材里发现一封信,是小道童师父临死前写的,字迹十分模糊,且字体有重叠部分,只能知道是求人放过这小道童一命。
出来寻人的道人们,听从师伯的话,就打算连着棺材一同运回星河道观,可路途漫漫,岂是几个道人就能押运回去的,况且,在小道童被装进棺材之后,尸毒逐渐外渗。
这批道人在将棺材运到瀛州州城南门口时,就已毒发,疯狂咬人,一时间城南沦陷。
最终惊动了当地官员,请了法师做法,要烧掉棺材和小道童,可棺材浸入尸毒,小道童经过多年浸润,已经水火不侵。
火葬不得,一时间,没了法子,就只把棺材封印起来不准人靠近。
但在那个年代,自僵尸出现以来,化僵的,都是星河道观的道人,民间就传出了各种说法,最离奇的就是说星河道观的道长是僵王。
后来因为这样的说法,星河道观不负当初,开始衰败。
直至七十年前,现任道长道承,寻得天坊下单,说要接这具道童僵回星河道观,给予的坊金,就是黑曜石矿图。
天坊起初是接单直走的,但只刚运进平安都,押运的坊员就被尸毒侵袭,其中三个到大宅后就化僵,另外几个也都出毒发症状。
自此,道童僵的棺材就被移到坊货仓,当年是由方青大巫亲自下的阵法给压制住了尸毒蔓延,但有话说。
“若无大阵压制,绝无送单可能。”
也就是说大阵要压一路才能控制尸毒的蔓延,可那样的阵法是需要承天地之气的,坊货仓原就是大宅中至阳之地,可以压制一切邪祟,可一旦移动,尸毒就会泻出。
就这样,道童僵的棺材在坊货仓里放了七十年,无人敢动。
如今被莫相忘接了。
站在内环全尸间门口,莫相忘蹙眉纠结良久,拎着的活鸭已经放弃抵抗,半死不活的垂着。
在原世界里,她是见过僵尸的,跟着白司审去人界的时候,曾给她科普过。
这其中的僵化原理,一来是虚无怨气凝结尸体体内,迫使尸体移动,以此达到复仇标准;二来就是一种复机病毒,能让刚死的人在身体各项功能没有完全丧失前,重新恢复机能,此二者的判定,一个是吸血,一个是食肉,一个行动不便,一个行动迅速,一个仍能保持人的思维,一个则完全丧失人的本性。
而现如今,在听过一切传言后,莫相忘觉得里面的可能是后者。
她抽出龙凤刀,踹开全尸间的门,把鸭子往里一丢。
在手提灯的照应下,一个黑影从棺材里窜出来,迅速逮住鸭子,那鸭子只扑腾了一下就被扭断脖子,可她的认知还是无法判定面前的究竟是哪种僵尸,因为道童僵吸血,并没吃肉。
一只鸭子没多少血,不过一分钟就被喝干了。
而道童僵就蹲在棺材窄窄的脊梁上,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难道是同时被两种僵尸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