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得有个先后顺序,如果是先被僵尸咬伤,那么他的灵魂会被禁锢在体内,但如果是被丧尸咬伤,那就不存在灵魂了,可——”莫相忘纠结着抬起食指点着刀柄,她现在没有阴司的能力。
此灵,非幽灵,而是本质灵核。
原六界内也只有三君那样的神才能见到灵的存在,她只是个比人高一等的妖,又是个比妖高一等的鬼,仅此而已。
“三君一神魔,六方升来神,仙鬼魔同位,并仙下是妖,人是最基本,堕魔六界抛。”
这是原六界的排位,三君封顶,无界神君、无量神君和幽冥神君,接着是神堕魔,也是六界内唯一允许存在的堕魔,但时至今日,也只有禅胧自己是神堕魔。
升来神和神共处神位,但纯神位要高一点,仙神、鬼神、魔神、妖神、人神在其后。
然后就是仙、鬼、魔三方同位,于原六界里无论是法能还是根基都相等。
之后是并仙,也就是妖仙和人仙,在这之下才是妖这个物种。
再之后,就是六界的基本,人。
而堕魔,无论是仙堕魔还是鬼堕魔、妖堕魔、人堕魔,都是被六界抛弃的,若是现世遇见,都要被围剿,不过他们若是愿意退魔,也可沉心修炼,褪去堕魔的成分,若是想入魔籍,那得苦心钻研,修成真魔。
不过若是高不成低不就,那就只得等着被六界诛杀。
莫相忘生前是妖,只比人高一级,死后成鬼,但鬼也有鬼籍,入了籍的鬼才能登上六界排位,但若是没入籍,但就是孤魂野鬼。
她入职阴司的之后,就入了鬼籍,也算是攀高,从倒数第二的妖籍,一跃而起,窜了两级,与仙、魔同等。
而不在等级内的物种还有很多,就像这僵尸。
连个位都排不上,在原六界内,对这种东西,也是多为不屑。
寻思这东西四邻不考,原六界也没有法警,对这东西也是听之任之,任其自行消弭,或是被人间的道僧方士及有识之士杀死,入阴司后,会根据其生前作恶多少,评判究竟是入地狱,还是丢进畜生道。
“我明日启程,送你回星河道观,你若愿意,就配合我走这一趟,绷住你的尸毒,别散出来,你若不愿,那我就只能就地处决你,带着你死透的尸体去星河道观,你自己选。”
道童僵跟个雕塑一样,以动物的坐姿坐在棺材板的脊梁上,瞪着眼看她。
“你师父已经死了。”莫相忘又加了一句,想着如果道童僵的体内还禁锢着灵魂就能听见。
可道童僵仍旧没有反应。
而莫相忘的耐性就像成年的老猫一样,猎物若是长时间不动,她就会失去兴趣。
从而开始左右移动,而道童僵的头眼也随着她的移动在移动。
“你?”莫相忘被这小僵尸的举动逗笑,“你是要吃我?”
手提灯光亮有限,在这个来去缥缈的走廊里,一扇打开的大门内横着一具开棺的棺材,棺材脊梁上蹲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僵尸。
若是有生人进来,一准会吓得半死,可这场景,莫相忘见多了。
她收起龙凤刀迈入屋内,这屋子不大,也就能装下四个棺材。
而装道童僵的棺材外表犹如裹了一层墨黑色的包浆一般,在手提灯下闪闪发亮,可棺材内,并没有任何液体,就只有一床发霉的棉被,道童僵的尸体上也只有一些尸斑。
在澜多坊师没开阵前,道童僵是逃不出这个房间的。
所以莫相忘才安心的任由大门敞开,也毫不避讳的将那道童僵拽下来。
起先,这玩意儿还挣扎两下,甚至嘶吼两声,但被她一巴掌给扇懵了。
“昨日过来,你还睡着,我也瞧不出你是哪个品种,今日来看,你恐怕是个串儿。”她说着撩开道童僵的小道袍,从尸斑并不能判断什么,她只是在找,有没有更有效的沟通办法,或是抑制尸毒的办法。
从靴子里抽出小刀,划开道童僵的手臂,只有黑乎乎的血液流出,味道刺鼻,但尸体僵化,也不会出现痛觉。
且血液粘稠,成滴不成流,几乎在跑血后就粘合上了。
但她能确信,这个血液毒素极高,若是寻常人沾染上,不过半日就会化僵。
“我,要送你回,星河道观。”她放缓说话速度,可道童僵眼里没有一丝灵魂输出,冰冷空洞,甚至还有些对食物的贪婪。
想着这道童僵只喝血不吃肉,莫相忘觉得和之前的传闻不符,却也不放弃尝试,只揪着道童僵的耳朵大喊。
“星河道观!”
道童僵的大脑袋被吼得一栽歪,但那双心灵的窗户仍是紧闭着。
可莫相忘总会给它判定为禁锢灵魂的僵尸,而不是丧尸,至于当年坊货仓全尸间吃人的事究竟如何,还不能确认。
况且天坊查不到当年师徒二人被咬的枣山,也查不到咬人僵尸的出处,更没有处理结果。
可在那之前,瀛州地界出现僵尸,都是地坊督查司处理的。
又因天坊无人走这单,前查科就没有继续查下去。
直到莫相忘接过这单时,有用信息也不过十页纸。
而她曾去地坊询问过七十年前,瀛州出现僵尸的事,但那边的人却并不配合。
甚至——
“呦呦呦,都升到坊队了,查消息的手段还这么闭塞,这么想知道啊,自己走一趟不就知道了?”
想起地坊督查司那些人说的话,莫相忘烦的直翻白眼。
再看眼前的道童僵,仍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还想喝血吗?”她指着地上的死鸭,可道童僵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就只是盯着她。
“你难道是相中我了?”
说到这儿,她冒出一个想法,想带着道童僵出去,看看这玩意儿见到别人会不会捕食。
可有澜多坊师的大阵,道童僵就出不去。
屋内的四壁上,绘制着奇怪的图案。
她抬手去擦,擦不掉,拽着道童僵要出去,道童僵就止步于门口。
想一出是一出,想法出来,立马就要实践,莫相忘就是这样的性格,一刻都等不了。
抽出龙凤刀刮掉墙壁上的一点阵图,仅一瞬,澜多坊师布在全尸间的大阵就起了松动。
而道童僵的眼,也出现了些许变化。
冷冰空洞,但更加贪婪。
“完了,我是不是惹祸了。”她心道不妙,拽着道童僵的手紧了几分,“我生前是不是就这么惹祸的?”
在好奇的驱使下,等,是最难熬,也最容易攻陷的耐力之一,这点她就学不会。
有那么一刻,她设想出很多种可能,比如刚一出内环大阵,道童僵就挣脱然后把外面的人都咬了,尸毒扩散,整个天坊大宅就完了。
那她就背上地坊奸细的污名,以此来瓦解天坊大宅。
可这一切只是想法,她把赌注押在道童僵隐匿的灵魂上,双重尸毒下,被僵尸遏制的灵魂不显山露水,但也一定存在。
这孩子不过一米四二左右,小小的身子,大大的脑袋,面色土灰,看起来十分诡异,像是营养不良。
莫相忘牵着它的手走过内环大阵,最终站在内外环边缘。
“我送你回星河道观,现在的道长是道承,路远,你要安分些才好,自己控制下尸毒的蔓延,不要咬人,不然我还把你装进棺材里,不见天日,然后把你埋起来。”
道童僵的眼睛在破了全尸间阵法后就直视前方,本没有任何表情,但却似能看出所有表情。
“你不听话,我就掰掉你的脑袋。”
莫相忘一面威胁着,一面把自己的齐膝小斗篷脱下来,披在道童僵身上,“我是不知道你的心愿是什么,但回星河道观总比在这幽深的地下强吧,等回去后,葬在你幼时成长的地方,想必也是你师父的遗愿了,当初你僵化,你师父都没有放弃你,你如今也别自暴自弃,算是带着他的那份遗愿回归故土吧。”
披好斗篷,莫相忘拍了拍道童僵的肩膀,无意间看见道童僵的食指动了动,那双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挣扎。
“好孩子,我现在虽没有分拣亡灵,审判亡灵的能力,但也为你祈祷,来世能与你师父再续师徒缘分。”
食指抖动,道童僵眼里的挣扎盖过了贪婪,一滴血泪流下。
它若不恨不怨,尸毒也不会蔓延至这等地步,而解怨,就是莫相忘这等阴司小吏要做的事。
她用帽兜将道童僵脑袋罩住,最后抱在怀中。
僵尸不能直照阳光,被腐蚀的灵魂,会被阳光鞭笞,那跟杀了僵尸没什么两样,而丧尸就不畏惧阳光,道童僵身体里两种兼具,莫相忘也不能确定阳光对这长眠地下的道童僵有什么影响。
“坊队!澜多坊师说藏尸库有蹊跷啊,墙壁上的纹路不是巫蛊师绘制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有搬出去的部分死尸,死因都是冻死的,还不确定是不是失足掉落,唉坊队,你抱着什么啊?”
鱼豆豆说着凑上前来,但只瞥了眼斗篷下的轮廓,就立马停止脚步,“坊,坊队,这该不是,该不是?”
“是,让开,别声张,叫小司南跟上,去坊员舍召集众人,明日无需开坛祈福,收拾收拾,咱们后半夜就启程。”莫相忘说着瞥了眼前方正在处理藏尸库的部员,“如果可以,咱们今晚就出发。”
“这么急?那,好吧,属下这就去办。”鱼豆豆神色惊恐,但又好奇地蹲下身子,猫着腰瞅了眼被莫相忘抱在怀中的道童僵,虽说僵尸面色土灰,神色空洞,但也架不住小道童的底子好。
是个萌萌的正太模样。
“坊队,你这一路都要抱着它?”
“它能走,只是现在是白天,人又多,我怕出事搂不住,就抱着,现在才上午,把我意思传达出去,让书白跟坊管部说一声,还有,让蛊月跟澜多坊师说一声,本体取出,尸毒不会蔓延,只存在棺材上,全尸间的大阵被我擦去一角。”
“是,属下这就去。”
见着鱼豆豆领着小司南离开,莫相忘趁着外面人少时抱着道童僵出去,这一路没见到几个人,怀里的道童僵倒也安分。
回到西南阁,莫相忘抱着道童僵直接回屋,都不让箜娥灵音靠近,另外让他们准备木桶和水,又要了一身代山穿的衣裳。
她亲自给道童僵洗澡换衣裳,但这期间,道童僵体内的两种尸毒在相互攻击,都想占据主导地位,贪婪与挣扎交替,本我意识在恢复。
“姑娘。”箜娥守在楼门外,轻声说:“书白已经向坊员们传达了您的意思,得在城门关上之前出发,他们已经准备马车和搬运行李了,书白说最后再跟坊管部报备,蛊月也传话说,全尸间大阵的事,她打算临出发前再跟她师父讲。”
“嗯。”莫相忘给道童僵用木簪在头顶绾个发鬏,洗干净了瞧着倒也像个孩子,至于洗澡水,她要用鸡鸭试毒,若是无毒,就可正常处理,若是有毒,就只能先烤干,然后把木桶烧掉。
“箜娥,我不在阁中的时候,记着少与挖掘藏尸库的人接触,只专注于自家院子,尽量不要跑去坊货仓那边听消息,这藏尸库来路不明,还不知道那寒冰里会不会有什么传染病。”
“是,箜娥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