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中蛊,少说也有二十年了。”
澜多坊师说罢,取出一个紫金虫撂在夏承灵的额前,不多时,细密的血线都涌向紫金虫,“是最普通的蛊,只是离母蛊远,子蛊燥,若是长时间不回母蛊身边,子蛊就会自爆,到时候这孩子,也就完了。”
“蛊?”
莫相忘一脸懵看着夏承灵,随后脖颈僵硬,转头看向书白,“不是吧,不会吧,那夏伯?不会把我们——”
澜多坊师见状拽过莫相忘的手腕搭脉,这也是瞬间的事,莫相忘都没来得及抽手。
“不是,我——”
“你怎么?”澜多坊师疑惑看着她,“你脉呢?”
“这个以后解释,您先看看书白封岑和曹平。”
澜多坊师目光犀利地瞥了她一眼,就狐疑着拉过其余人的手,片刻后说:“无碍,没中蛊,你们说的夏伯是何人?”
书白撂下袖口,将去锤子山的事复述一遍。
“锤子山?哼,是澜山谷吧,那也不是夏伯,你们遇见的白眼老头,可能是齐罡。”
“齐罡?”
“你认识?”莫相忘这边诧异着,就见那边箜娥等人就拿来热水和帕子还有热食,就让书白封岑和曹平过去吃饭。
“齐罡我曾见过两次,邪的很,遇见他的人大多半都会出现记忆上的偏差,有的甚至完全不记得见过他,或是直接把他说成了另一个名字和身份,但我却记得。”
澜多坊师把紫金虫收了,又探了探夏承灵的鼻息,“没事,还活着,我先回去准备准备,明日给他拔蛊。”
见澜多坊师要走,封岑这边撂下肉饼就将其拦住,“别介啊,坊师,您还没说完呢,您说的这话,我怎么不懂了,难道他说的他活了两百多岁,都是骗人的?这也太能骗了吧?该不会,该不会这床上躺着的都不是他孙子?那一宅子的人都不是他家人?天啊!不会吧!我们在那儿还住了一晚的!”
“据我所知,应该都是假的,至于这孩子是不是他孙子,我也不敢确定,至于你说的宅子,他应该另有图谋吧,让开,我得回去准备了,想听故事,明日结束再说。”
“澜多坊师,我还有一事想问。”莫相忘看着夏承灵,“这齐罡,是从千罗来的吗?”
“据我所知,是的,你要是想知道详细的,可以去地坊打听打听,我只是见过他两次,但我地坊的徒儿说地坊的督查司曾查过这人。”
澜多坊师说罢带着小徒出门,但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莫坊队,坊师我再提醒你一句,你若是想蹚浑水,也得先问问地坊同不同意,齐罡这人,地坊能放着他,岭南那些武林世家能放着他,自然是有放着他的道理,你可别一时冲动,扯坏了这些人的网。”
待人走了,莫相忘就没了食欲。
这一趟不顺,从死黑狗到道童僵再到这澜山谷里的齐罡,奈何,最不顺的是齐罡这趟。
她算是把自己的老底都交代出去了。
桌上的人见她神情如此,也都没敢言语,吃过饭,书白封岑曹平就去坊货部整理货单和坊金。
莫相忘则回到小浴场里泡着。
“箜娥,我好像又惹祸了。”莫相忘枕着木枕半坐在汤浴中,“我把老底都告诉齐罡了,他最起码能从我透露的话里知道一二,如果他是信这些,这话恐怕会传出去。”
“姑娘,下次走货,可得等澜多坊师开坛祈福啊。”箜娥在一旁调精油,“但愿,他别说出去,不过他要是说,也得看地坊愿不愿意让他传出去。”
“也对。”
次日,澜多坊师一早就让巫蛊师们把夏承灵抬走,到傍晚才将蛊拔除,并送回来。
“我家坊师说了,您要听故事,等明日再说,至于这人,再过两三个时辰就会醒,但他被更改的记忆却没办法恢复,更改记忆是秘术,整个万赵恐怕也只有那齐罡习得。”前来送人的巫蛊师说罢,拱手离开。
“坊队,您说那十万金,齐罡那老头能给您吗?”封岑是过来送岭南货单的,拿来得让莫相忘自己挑。
“抢。”
莫相忘瞥了眼仍在昏迷的夏承灵,“又不是没抢过,好不容易来这世上一回,还不得弄出点动静,不反了这规矩,那我不是白来了。”
书白跟封岑对视一眼,没接这话茬,“那这次走岭南的货我去瞧了,这些可都得坐车的,就我们三个?”
“怎么会就你们三个呢?西南阁不二十个呢吗,刨除方婆子跟小杂扫,随便捡几个押车就行了,再不济,咱们就傍着哪路去岭南走货的队伍,一起出发就行了,灵音!”莫相忘轻呼一声,灵音就从偏厅进来。
“怎么了姑娘。”
“去找人到宅子里打听打听,近七日内有没有走岭南货的队伍,无论大小,都一一记下回报。”
“是。”
“箜娥,今晚上关门后把西南阁的人都叫到书房去,我要问话。”
“是。”
莫相忘把看重的货单塞回竹筒并递给封岑,“就这些,都走,等那边打听到谁要走岭南时,咱们就跟着出发,至于齐罡,他敢算计到我头上,我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要是把这十万两金乖乖给我,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要是他不给,且把我的事抖落出去,那——”
“姑娘!小王爷来了!”兴儿端着一盘椒盐酥饼快步回屋,“可有好久没来了。”
“正是,好久不来,这会儿来了是干嘛的?”莫相忘瞥了眼还在沉睡的夏承灵,随即出了东屋,并让人关了屋门。
“我听说你这次回来,只有三个坊员跟着?怎么?其余人呢?”孟云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留明川了,小司南说立夏有武林大会,她爱凑热闹,蛊月也头一回去岭南,就让他们留下了,因不放心他们,就把其余也想看热闹的都留下来。”莫相忘坐下前朝封岑和书白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告辞离开。
“你还带回来一个中蛊的男孩?”
“是,你消息倒是灵通,没听说是什么人下的蛊?”莫相忘喝了口茶,又招呼兴儿把椒盐酥饼拿过来,原本是刚吃过饭的,可她就是胃口大,“齐罡这人你知道吗?让我碰见了,事先跟你说一声,我在他面前摊过牌,如果有我的消息出现在岭南,你们可就得想办法处理一下了。”
“齐罡?没听说过。”
“在澜山谷。”
“澜山谷!缚灵先生?”
“看来你也不知道实情,就是这个假称呼。”莫相忘也不隐瞒,把自己送完道童僵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跟他说了,岭南坊司局不配合这事儿,她打算再跟孟夫人或是林坊主告状。
“这也难免,岭南坊司局比岭北等级要高很多,那边比较乱,难管,至于这缚灵先生的事,唉——”孟云总是会在她面前展现出真实的模样,此刻就瘫坐在椅子上,“你们都下去吧。”
赶走了仆人,茂山和夏安夏杰在门口守着。
“定安王的手伸得太远,若不是你在天坊,估么,他早就行动了,幸好,你挂着我准王妃的名号,也幸好是我的准王妃,不是那定安王妃。”
“你光靠我也是靠不住的,明日我去跟孟夫人商量一下,推进一下进度。”
“你有法子?”
“你们既然拉拢不来,那就搅乱吧,总能在乱中掌握主动权的。”
“你以前也这么大胆吗?”
“以前?”
莫相忘眼前闪过两个以前,甚至三四个以前,是生前还是死后,还是流放的一世和二世?
“哼,以前的以前,最初的时候,我可能比这还疯过,但后来收敛了,只不过现在,我不想收敛了。”
“为何?”
“因为这个世界,可再也没有那样的束缚。”莫相忘最恐惧也是最痛恨的九大家族,此刻就不能把手伸到这里,在这里,她是自由的。
“你还走货吗?”
“怎么问到这个?”
“我还要去岭南,最后的目的地是明川的武林大会,我想你要是没什么事,走一趟货去明川可好?”
孟云了然一笑,“你是没有押车的人了吧?”
“确实,你走不走,我可以把坊货仓的险单分你一个。”
“才分一个?抠门,也罢,我那坊员闲的都要长毛了,何况这段时间平安都还算消停,我去请示一下姑姑,估计会同意跟你一同走岭南。”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孟云便离开西南阁。
莫相忘是个能偷闲就偷闲的懒猫,能躺着就不坐着。
孟云走后,她就回二楼,一睡就到傍晚。
吃过饭后,她把阁中老小聚集起来,询问,有没有走货意象的仆人。
可在天坊大宅里都找不出第二个能说出这话的人。
一个个都摇头说不去,并且也知道其中的危险。
最后,莫相忘只带着箜娥灵音兴儿出发。
至于灵音询问大宅里走岭南货的队伍,是一个都没有。
准确的说,是都不傻,知道莫相忘是何意,都不愿意跟她一起,故而推脱说不走。
至于夏承灵,在拔蛊后精神恢复不少,但在知道详情后,始终想不起什么。
莫相忘判断他是被催眠改记忆了。
而澜多坊师那边,则说了齐罡更为离奇的一些经历,但这个年龄方面,却没有否认,也就是说,齐罡的年龄,必定不是他们所见的五六十岁。
因为当年澜多坊师见到齐罡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有五六十岁的模样,那现如今,算下来,怎样也得九十或一百来岁了。
至于地坊的督查司,还是孟云带着她去的,直接见了内部人员,郑然。
“多日不见,竟升科队了,你也就这点能耐。”孟云不屑地扒拉一下郑然的腰牌。
“啧啧啧,竟然还有求我的时候。”郑然推开他的手,傲娇地白了他一眼,但对着莫相忘时,却随和的多,“这次怎么,碰见你要问的这人了?”
“嗯,我就是想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莫相忘跟郑然还算是有交情,但也没有交到肯帮自己的程度,这一回,还得靠孟云引着,那郑然虽说跟孟云不对付,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对头。
“让我看看,齐罡,齐——”郑然在督查司资料库里查找以人名做签的卷宗,可到齐字这片时,竟有一卷宗上贴着封条。
“我没有查阅的等级,看不了。”郑然将竹筒一翻上面赫然写着禁开二字,竹筒的底部还有盖章,千罗。
“一张封条而已。”孟云双臂交叠,不屑地撇撇嘴,“混到这份儿上,连个封条都不敢揭。”
“你不用激我,这张条的意思就是说,只有地坊坊主二坊主才能看——”
都不等郑然说完话,孟云抬手就把竹筒抢过来递给莫相忘,而莫相忘也手快,呲的一声就把封条摘了,盖子打开。
“额!”
郑然的抽气声引得五排书架外的资料库管理员偏头侧目,“唉,郑科队!您这是带着天坊坊员进来的?”
“是我。”孟云转身挡住莫相忘,并揽着郑然朝那管理员走去。
“哦!是小王爷!”
那边寒暄起来。
莫相忘这边赶忙一目十行的将一沓卷宗看完。
齐罡,朝旭二年来万赵明川澜山谷定居,原千罗勾淼人,白眸见灵,通习摄魂术,后得母子蛊,为岭南百家谋事,贿地坊,成地坊与千罗交使,原千罗万队之一。
私贪欲,常以摄魂术排木偶人以备不时之需。
不可饮其秘术摄魂汤,食之,为其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