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生了几天闷气后,人也开始冷静下来,人一冷静,心便也空了,总想着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心填满,便想着以食物填补,可是她的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茫然度日终归是治标不治本,还是要想着要在根源上解决问题。
她开始振作,开始提升术法。但她发现她根本就静不下来,根本就做不到心无旁骛的去想一件事。于是,她就将自己泡在水里,强行静修!果然这样就好了很多,之后她就日日如此,有时竟是一连几天,连晨议也忘了。
麒麟见花朝没日没夜地将自己泡在莲池里,一时于心不忍,又不好打扰她,毕竟花朝事先就已经提醒了他。
偏偏就是花朝未去晨议的这几日,天界那些人好像都很忙,花朝不在,那些神仙便全然没了顾忌似乎都在谋划着什么。
许是觉得花朝突然旷工很不负责任,又或许是觉得一群人背地里谋划的事里头最大的神官毫不知情很不尊重人,虽然花朝在时也是摆设,但柳扶余还是觉得有必要知会花朝一下。
原本他也很忙,本是想派个小仙去知会一声的,可想到花朝那随时可能抽风的臭脾气,便还是自己抽空去了瑶池天宫。
“帝……帝俊!”
麒麟有些意外,又有些高兴。他知道花朝的执念是柳扶余,既然他来了,那事情就好办了!他之前悬着的心总算可以安定下来。
“你家主上呢?”
“在……”麒麟有些惶恐,但还是开口,“在瑶池里!她不让我靠近,好在你来了!”
“她又抽什么疯!”
“她不让跟你说。都一连几天了,属下实在担心!”
“我去看看!”
柳扶余到了瑶池,不由惊诧。只见那莲池上方仙气缭绕,灵气很足,灵气中隐隐带着人间供奉的香火气息。看这情况,分明是有人刻意将灵气积聚在这里的,不用猜,做这事的人只有花朝。
柳扶余似乎明白了花朝凡尘托梦的用意。她急于积聚香火,是想将人间信徒的力量全都强行吸纳到自己身上的。如此急切行事,若不是急功近利,那必然就是另有隐情。
池子里头,隐隐透着古怪的气息,就算是莲池上方有强大的灵气包裹着,也藏不住里头的诡异。
“倪馨瑶!”
柳扶余喊了一声,见没人应她,便只好跳入池中看个究竟。
这不进还好,一钻进去就冷不防骇到了!
此时花朝正在里头,披头散发,悬浮在池子正中,合实双目,双手以掐诀的形式大张,像是在睡觉,又像是在潜修。
柳扶余看她周边邪气凛凛,那枚狐火印亮得刺眼,似乎整个池子里头的邪气都是从那里头散发出来的。
“倪馨瑶!”
一时担心,便不由靠近,试图唤醒她。“倪馨瑶,你醒醒!”
许是受了惊扰,沉睡中的花朝突然双目大睁,空洞的眼球中透着丝丝红光,“你是谁?”
“我……”
话未说完,只见花朝抬手就是一掌,好在柳扶余反应奇快,及时避过。怒道:“你在做什么?还不快醒醒!”
花朝似乎根本就听不到他在讲什么,面上狰狞,连身上的戾气也重了几重。口中不明不白的说道:“打扰本座的,今日都得死!”
“你在说什么疯话!还不快停手!”
眼见花朝手中一通手势挥舞,柳扶余赶忙提醒她。见花朝没反应,便抬手去抓她的手,却不料反被花朝一把反抓住。花朝神情微亮,片刻恍神,懵然看他,随即一变,诡异的笑着,“柳扶余,就让你来陪本座吧!”
“你……”
柳扶余震惊不已,似乎眼前的花朝已经不再是她,而是,黑云海里的怪物!见花朝另一手抬起,柳扶余不及多想,忙抽出另一只手抓住,着急唤道:“倪馨瑶!倪馨瑶,你快醒醒!”
花朝龇牙看他,“怎么,舍不得出手?你以为这样就能叫醒她了?做梦!”
柳扶余震惊不已,原来一直以来倪馨瑶的体内还藏着另一个人的神识。他沉声一喝,“倪馨瑶!”
“别叫了,她听不到的!本座与花妖结契,她却吃了花妖,现在本座与她就是一体,只要本座不愿,她就醒不过来!”
柳扶余不信那怪物,他说:“你休要危言耸听!依我看,是倪馨瑶要借助香火气抑制你,这才将你逼极了吧!倪馨瑶!”
“花朝”笑道:“不愧是帝俊!那你可知这丫头的执念就是你?只要我在她醒来之前杀了你!到时她一发疯,就会甘愿为我所控!”
柳扶余哼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灵剑!”
桃木剑应召过来,直接朝着“花朝”迎面刺去,“花朝”随即一偏躲过。趁此机会,柳扶余一个拐肘过去,“花朝”便直接松开了他。
看着挣脱束缚的柳扶余,气急败坏道:“你就不顾及她的安危?只要本座死了,她也活不成!”
“她可以活着,但你,必须死!”
“可恶!”
“花朝”一口恶气未出,也不客气,将手一抬,一团黑气竟是直接将柳扶余锁住吸了过来。咧嘴笑道:“那我就先杀了你!免教这丫头也跟着不听话!”
她扭着脖子,准备朝着柳扶余下口。
想到怪物说的花朝的执念,他突然开口厉喝:“花朝,你看我是谁。柳扶余,我是柳扶余,也是帝俊!你睁眼看看啊!”
帝俊?柳扶余?
花朝神情懵然,似乎听懂了。收口,怔怔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是在努力回想。当意识回笼,但在怪物的操控下又有些难以自控。
无奈之下,柳扶余将头一偏,不偏不倚,正好碰上那瓣柔软。
四目相对,皆是愣然!
花朝没有反抗,柳扶余没有说话,两人便这样僵对着。
顷刻间,花朝身上的戾气渐渐散去,潜意识里她本想索取更多,但因对方是柳扶余,却又不敢过分贪婪!
柳扶余见她清醒,这才松了口气,正色道:“亲够了没有?”
“啊?哦。”花朝撇过头去,耳尖早已羞红,但好在是在水里,这才降了几个度,以至于没那么逊色。
“上去!”
“好!”
二人如烟波划过,直间上了岸。
花朝尴尬,一上岸就佯装整理衣物没有说话。柳扶余却不觉尴尬,他说:“方才多有冒犯,你别放在心上!”
“嗯。”
见花朝不做声,柳扶余开口问她:“你拉拢信徒就是为了香火中的灵气?”
“嗯。”
柳扶余叹气,“怎么不解释?”
“怎么解释?”一提这事,花朝至今还觉得委屈。但她做的事,也没谁冤枉了她,这才稍稍心态平衡了些。说:“毕竟还是于理不合,坏了规矩的!”
“我不是说这个。”柳扶余明显怒了,他说:“关于诅咒的事?”
“诅咒?”她心里开始忐忑,“诅咒怎么了?”
“关于花妖。”柳扶余言简意赅,“你难道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果然!
花朝冷笑,“你都知道了?”又像是自嘲般说道:“本还以为可以瞒住的!”
“为什么要那么做?”
听得出来,柳扶余在极力隐忍,并不打算急着发作。花朝知道他不是个贸然下定论的人,他在等一个解释。
既然撞见,花朝也知道必须给他一个解释,然而她却神情坚定地说:“我需要力量!毁天灭地,足以对付阔阎的力量!”
“你哥他知道吗?”
花朝苦笑,“他怎么会知道。天柱山之后,他就没了!你知不知道,有些事情从见证那刻起便注定是错的,而我,也会继续错下去!”
但她会尽力让结果变得更好!
她说:“你知道的,我从来就是个叛逆的神仙!若是觉得仙吃魔颠覆了你的原则认知,于天地不容,不配再做神仙,你大可抓我去诛仙台!反正你也看不起我!”
“你放肆!”柳扶余抬手,直接扇过去一巴掌,见花朝含恨看她,也不忍责怪过激,叹气说,“这事我还是会当做全不知情,天界最近事多,你别疯得太过!”
“帝俊向来规矩严明,难得今日会包庇徇私,让馨瑶好生受宠若惊。”她哼道:“又是在给我哥面子吗?”
“疯疯癫癫的,你现在真该好好照照镜子,哪里还有半分神仙的样子!”
“神仙?呵,你们谁当我是神仙过?扪心自问,柳扶余,你信过我吗?”
“我给过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要让我失望!”
“不然呢?”
柳扶余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花朝说:“你一次次放过我不过是因为愧疚,对花朝的愧疚,何曾有一次是因为我?倘若有哪一天,你是为我,我会很高兴的!可你不会!你心心念念的就只要花朝,我候了你十万年啊!十万年,柳扶余你可知这十万年意味着什么?我的漫漫仙涯里有一半是为你!却比不过你在凡间同她的区区数载!就算是我自作多情,但我还是不甘心!”
“你的执念太深了!修仙者切记心乱,才能修身养性,回归正途。”
回归正途!她哪里还有正途!
恰时,麒麟过来,正好看到红肿了半边脸的花朝跟沉着脸的柳扶余,他不知道二人闹了怎样的不愉快,一时怔住,没敢上前也没敢说话。
柳扶余说,“最近你香火正旺,无故旷职很影响你在人间的威望,天界你还是要去的。”说完,也不管花朝有无意愿,直接朝麒麟嘱咐了句:“照顾好你家主子!”就走了。
见柳扶余彻底走远,麒麟才敢上前安慰,“馨瑶,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的就……”
看着花朝肿透的大半边脸,终是忍不住再说,找来灵冰一边帮花朝消肿一边埋怨道:“帝俊也真是的,下手这么狠。要是主上,他才舍不得。”
花朝没有做声。只是问麒麟:“你会不会也觉得我配不上他?”
“你为何会这么问?你是上古仙神,地位尊崇,这世间除了你,还有谁敢高攀。只是帝俊这寡淡无情的性子,我担心你会受不了!”
今日之事,麒麟对柳扶余成见颇深,他原本还希望柳扶余知道一些事后能对花朝好些的,谁曾想会事与愿违。他就不明白,花朝这么好的女孩,柳扶余就算贵为帝俊,又是怎么忍心辜负她的!
所以他不想看花朝再受委屈,便不希望她泥足深陷。
花朝苦笑:“原本我也是这般以为的,以前只当他看不上我的行事作风,便怀着不甘试图改变,想让他刮目相看。可是后来……哥哥走了,时过境迁,什么都变了,从其他神仙的口中我才知道,离了哥哥,我什么都不是。我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他们都说我是疯子,我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哪天真的会疯!”
花朝只觉疲累,说着说着就捂着脸哭了,“麒麟,他不相信我!我跟他说阔阎的目标是我,他不相信我!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阔阎的目标是……”麒麟有些心疼花朝,却又不知怎么安慰,问:“你什么跟他说的?”
“在我回归那天,我从天宫出来就跟他说了。可能是当时所有的事情都凑到了一块,时机不对,他便以为我胆小怕事,就没放心上。”花朝哭诉着,“你知不知道,方才我想坦白,想告诉他,请他帮我的,可是他从莲池出来后很生气,我一时委屈,全然没了主张,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了。不过,依当时他的反应来看,就算我说了,他除了鄙夷嫌弃,怕是也不会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