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回到寿康宫,心中大为畅快,至此,她总算把之前在行宫时所受的气,一一都奉还了回去。这才开始着手,安排永琪与瑛麟的婚事。
贴身女官莫禾问:“皇上已经摆明了要立五阿哥为太子,连在太后面前都不再避讳这一点,那十一阿哥还有希望吗?”
太后显然毫不担心,笑道:“别说永琪还不是太子,就算做了太子,能不能当皇帝,也得看他的造化。永琪固然有仁孝之心、德才兼备,却逃不过一个情字,我看他,多半要栽在女人的手里。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你且看永琪家里,碧彤虽为正室,却愚蠢至极;懿泽最受宠,但过于清冷孤傲;瑛麟固然精明能干,可正应了那句‘最毒妇人心’;也就胡嫱的性子还算正常点,偏偏又是个妖媚!这四个女人凑到一块,那还不把个荣王府给熬成一锅粥?哀家就等着看好戏了!”
莫禾又提醒道:“五阿哥家里虽没有一个能做的了贤内助的,可外面支持的人也不在少数,头一个便是富察家。”
太后摇了摇头,道:“你会这么觉得,多半是因为永琪跟福灵安的关系密切,又与琅玦兄妹情深。可现在福灵安已经远在天边,和永琪只会越发疏远。而琅玦在富察家根本做不了一点主,纵然心向永琪也没用。傅恒是个老狐狸,从不投靠哪一个,却也谁都不得罪。富察家最当家的是敏敏,敏敏与舒妃是亲姐妹,自然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只是傅恒还不大买账。哀家已经看好了,他们的女儿昭婼应该不错,与永瑆正好年纪相当,这件事,哀家与敏敏已经有了默契。等过几年孩子们长大,结了秦晋之好,傅恒就非得有立场不可了!只要傅恒往这边倒,后边跟着的,自然有一群!”
莫禾听太后如此胸有成竹,忙奉承道:“太后英明!”
宫中的婚礼仪式都是有先例可参考的,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太后只大概指挥一下,便万事齐备了。
到了择定的日子,瑛麟盛装,在寿康宫的一间居室中坐着,静静等待永琪的迎亲队伍。
太后带着莫禾、旌筠等几个宫人,来到瑛麟的闺房。
瑛麟看到,从床边站了起来,对着太后屈膝轻轻一拜。
太后眯着眼,笑道:“瑛麟,哀家说过,早就把你当孙媳妇一样看待了,如今呢,你果然要做哀家的孙媳妇了,哀家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就当是新婚贺礼吧!”
瑛麟望去,只见宫女旌筠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搭着大红绸缎,将整个托盘盖的严严实实的。
莫禾掀开红绸,露出托盘上的一个黄色小碗,小碗上还有一个盖子盖着。
瑛麟看着小碗,眼底露出一丝隐忧,问:“这是什么?”
莫禾答道:“回侧福晋,这是太后的赏赐,能让你受益终身的。”
“你要害我?”瑛麟皱着眉头,瞪着太后。
太后才懒得解释那么多,向莫禾道:“现在就赏给她吧!”
另有四个宫女一起走过来,按住瑛麟的胳膊和腿,旌筠端着托盘走到瑛麟面前,掀开了小碗的盖子。莫禾一手抓住瑛麟的下巴,捏开她的嘴,拿起小碗灌到瑛麟的嘴里。
瑛麟挣扎着,被迫咽下了这不知名的东西,呛的直咳嗽。
看着瑛麟喝完,太后笑盈盈的问:“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瑛麟睁大了眼睛,咬牙瞪着太后,骂道:“老巫婆,你到底给我喝的什么?”
“哀家早就说过,你该学医的,懂点医术,你能少吃点亏。不过……你就算去学医,也只能用于以后,对今日是无益了。”太后笑着摇了摇头,故作出一副哀婉叹息的样子。
虽然瑛麟不知道太后给自己喝的到底是什么,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她攥着拳头,一直瞪着太后。
太后满不在意,又看了莫禾一眼。
莫禾拿起放着红盖头的托盘,举到太后面前。
太后拿起红盖头,亲手为瑛麟盖上,然后说:“旌筠,你扶侧福晋上轿,以后就留在荣王府好好伺候侧福晋,知道吗?”
旌筠应声,扶起瑛麟,走出屋门。
太后带着其他宫女也跟着走了出来,目送瑛麟上了花轿。
大婚的仪式按照既定的规矩进行,永琪将瑛麟迎入荣王府,住进了荣王府后院的东楼,名曰东来阁。
东来阁在芜蔓居的东侧,是前些天碧彤专程让人打扫过的,特用以迎娶侧福晋万琉哈氏。
在东来阁的新房中,永琪掀开了瑛麟的红盖头,两人依礼成婚,礼毕,下人们悉数退出。
永琪随即与瑛麟保持出距离,他望着瑛麟,郑重其事的说:“陈姑娘,有些事情,我必须及早跟你说清楚。”
“王爷叫错了,臣妾是万琉哈氏,不姓陈。”瑛麟冲着永琪笑了一笑,笑得有那么点诡异。
永琪点点头,道:“我记住了!不过,无论你是谁,我想你都应该知道,娶你是我非常非常不情愿的事。虽然我们拜了天地,但在我的心中,你仍然是皇阿玛的女人,我很抱歉,我摆脱不了这个印象,所以我也无法跟你做真夫妻,希望你能理解!”
瑛麟戏谑般的笑着,问:“王爷的意思是,我这辈子只能守活寡了?”
永琪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既然你都这么直白了,那我也不妨也把话一次性说明白。我知道,你不仅不愿意娶我,而且还很讨厌我,答应娶我不过是为了娶胡嫱而已!我心知肚明,我犯的罪够死十次了,现在虽还活着,却不可能再有什么自由可言,我必须活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皇上才可能放心。皇上让我嫁给你,是因为他不放心太后,怕太后扶持十一阿哥,他相信我有办法帮你对付太后,助你登上皇帝的宝座。而我愿意嫁给你,也不过是为了混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罢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也不指望从你那里得到什么情情爱爱,当然,如果你能当皇帝,我很乐意当皇后,不过……如果做皇后的人是懿泽,我也可以退而求其次做个贵妃。我已经家破人亡,能够死里逃生,我知足了。现在我身边,只有懿泽是我最亲的亲人,我很庆幸能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相互照应。只要你能供我一口饭吃,一张床睡,我不介意守寡!”瑛麟嬉笑着看着永琪,说的很随意。
“你能有自知之明,那最好不过!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该走了,以后,也希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永琪说罢,向屋门走去。
瑛麟突然摔碎了花架上插花的花瓶,永琪闻声转过头来,只见瑛麟捡起地上的一片摔碎的碎片。
永琪一时担忧瑛麟会想不开,忙又走了回来,抓住瑛麟的手臂,做出阻拦之势,问:“你要做什么?”
瑛麟就突然用这碎片划伤了永琪的手臂。
永琪捂住手臂,抬头看了瑛麟一眼。
瑛麟又拿起刚才挑喜帕用的撑杆,将床上的一块白色手帕挑起来,握在手上,忽然拉过永琪,将白手帕按在永琪的手臂上,血迹印染在手帕上。
瑛麟收起手帕,笑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原来永琪只是瞎担心,像瑛麟这种内心强大的人,怎么可能有想不开的时候?
永琪有些生气,问:“你要造假,怎么不用自己的血?怕疼也可以用鸡血、狗血,为什么一定要我的血?”
“用你的血,我心里舒服!”瑛麟拿着带血的白手帕,朝永琪摇了摇,得意的笑笑。
永琪瞪着瑛麟,懒得说话。
瑛麟又啧啧的感叹道:“小子!原来你这么容易心疼姑娘家,难怪胡嫱只要一装可怜,你就照单全收!”
永琪捂着手臂,一言不发,甩门出去了。
瑛麟卸下凤冠霞帔,换上便装,就往芜蔓居来。讨厌的是,只要瑛麟一走出房门,时刻守在门外的旌筠便一定会跟上。
最近这些天,懿泽都是带着绵脩一起睡觉的。她不愿意想起永琪,也不愿意想起孟冬,也只有为绵脩忙碌的时候,她才能让这两个在她生命中划痕最重的人暂时消失。
瑛麟走到懿泽房门口的时候,听到了绵脩的吵闹声。
因为知道府里在办喜事,所以懿泽不想出门,但绵脩哪能忍得了一天不出门,因此一直闹着要出去玩,懿泽哄了半天也没用。
金钿从屋里出来,看到了瑛麟,惊叫道:“表小姐,你还活着?”
惊讶之余,金钿忙往里面喊:“小姐,你快看谁来了!”
懿泽扭头,只见瑛麟出现在门口,对着懿泽微微的笑。
懿泽也吃惊极了,她放开了绵脩,走到瑛麟身旁,握住瑛麟的手,她感觉到了瑛麟的体温,知道这不是梦,顿时百感交集,忍不住流下眼泪。她抱住了瑛麟,嘴角带着一丝欣慰的微笑,道:“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瑛麟笑道:“表姐放心,你以后每天都可以见到我。”
“每天?什么意思?”懿泽的头慢慢离开了瑛麟的肩膀,她脸上的喜悦,渐渐变成了疑惑。
瑛麟轻轻一笑,道:“我就是刚刚嫁进门的侧福晋,万琉哈氏。”
懿泽愣住了,她的手完全松开了瑛麟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