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麟大惊失色,看着太后,难以置信的问:“你的病都是装的?”
“瑛麟,其实,哀家是真喜欢你,你那种自信的样子,很像哀家年轻的时候。哀家从嫁给先帝开始,就立志要成为后宫第一人,为了做到这一点,你知道哀家付出了多少吗?哀家可是斗垮了先帝的所有后妃才脱颖而出的,她们哪一个都不比你笨,你才多大年纪,就想跟哀家玩这个?”太后笑着摇了摇头,满眼都是不屑的样子。
瑛麟满心疑惑,又问:“就算卧床不起可以装,我想知道,这一天比一天瘦,你是怎么做到的?”
太后带着些得意的神色,答道:“这就得怪你学问浅薄了,你天天去药房看宫女煎药,可懂其中的药理?皇帝这些年太孝顺,哀家一直觉得自己太胖了,胖的多了不好,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哀家有恒心瘦下来。经过太医这番调理,哀家觉得自己更身轻体健了,真是一举两得啊!”
乾隆却不解,问:“皇额娘的一举两得,到底是什么?瑛麟的目的,您查清楚了吗?”
这时候,太后看了看王进保,笑道:“皇帝不是派了他去查懿泽的身世吗?他倒是顺藤摸瓜,给你带回来了一个‘生母身世’,唬的你千里迢迢跑到杭州去寻访‘生母’踪迹,还让香妃白白背了个妖妃的罪名!哀家现在告诉你,王进保和瑛麟其实是一伙的。他们两个,都是陈可斋安插在宫里的奸细,哀家此刻之所以留下他俩在眼前,就是为了让他俩现在没有机会出去通风报信!哀家如果没猜错的话,天下会的人,应该马上就到行宫门口了。”
王进保和瑛麟相互看了一眼,瑛麟问太后:“你在宫里设了埋伏?专程等着他们进来?”
太后点点头,笑道:“哀家早就知道天下会明一套、暗一套的事了,从你入宫开始,哀家就整天配合你演戏,实在辛苦。哀家就等着这一天,能把天下会那些反清复明的叛党一网打尽!”
“反清复明?”乾隆的思绪翻江倒海,岂止是震惊二字了得?
在杭州时,太后就曾提醒过乾隆留心天下会,乾隆虽然也考虑过太后的提醒有些道理,却也没想到天下会竟是一个反清复明的帮派组织。
王进保突然慌了阵脚,对瑛麟说:“二小姐,你快跑,我在这里拦住他们!”
瑛麟三两步走到门口,门突然开了,走进来的人竟然是陈进忠,他身后还跟着十几名侍卫,都以敏捷的身姿跳入门内,站在最右边的一个是胡云川。
陈进忠挡在瑛麟面前,笑盈盈的问:“跑?外面都是咱们的人,你往哪跑?”
王进保惊讶的叫了一声:“师傅?”
陈进忠蔑着眼,瞅着王进保,笑问:“小子,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为师再给你上最后一堂课,这姜啊,还是老的辣!”
王进保突然随身拔出一把匕首,一手拐住乾隆的脖子,将刀刃放在乾隆的脖子上,喊道:“放她走!不然我就杀了你们的皇帝!”
太后坐起,对王进保说:“你敢动皇帝一根汗毛,哀家诛你九族。”
王进保毫无畏惧之色,笑道:“太后娘娘不必恐吓奴才,奴才没有九族,只有这一条烂命,想要,就随时拿去。你们赶快给小姐让路,不然,就去商讨下一任新君吧!”
太后吩咐陈进忠道:“给瑛麟让路。”
陈进忠让开,瑛麟一只脚跨出门,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王进保一眼。
王进保也看着瑛麟,稍微分了心。
胡云川眼疾手快,就趁此时飞快翻了个筋斗过去,一脚踹开了王进保。乾隆脱险,往陈进忠身边站过去。
王进保回身便举着匕首追来,胡云川只好剑锋挥过王进保的颈部,王进保顿时倒下。
“王大哥!”瑛麟又跑了回来,蹲下扶住王进保,满眼噙泪。
王进保嘴里一直低声念着:“小姐快跑,你为什么还不跑?”
瑛麟伤心的哭泣,王进保闭上了眼睛。
永琪和福灵安原本是一起用令牌调兵的,但一下子集合所有兵力,速度实在不可能太快。永琪放心不下行宫的安危,生怕错过救援时间,乾隆会第一个有性命之忧。
两人便商议分头行动,永琪先行单枪匹马去圆明园,福灵安继续集合八旗兵丁。
永琪进了行宫宫门,只见宫中还在歌舞升平,稍微安心了些,一路询问乾隆的去向,得知乾隆在九州清晏殿内休息,便一路向九州清晏奔来。
天下会的义士分作两股,一半跟着陈瑛凤打头阵,一半跟着陈可斋顿后,根据陈瑛麟送信约定的时间,来到圆明园附近。
瑛麟之前传信说过,如今行宫守卫已经不多。瑛凤带的人,果然毫不费力的就进入了圆明园。
陈可斋随后赶到圆明园大门外,只见守门的都是自己人,周围也看不住多少打斗的痕迹,忙勒住马头,质疑道:“瑛凤的人这么快就全部进去了?”
下属冒平称赞道:“大小姐英明神武,二小姐聪慧过人,所以才能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行宫,咱们就等着进去诛灭爱新觉罗一家!”
陈可斋摇了摇头,分析说:“不对,清廷还没有衰败,泱泱大国的宫殿,就算再松懈,也不可能松懈到让人长驱直入,恐怕其中有诈!”
“有诈?”冒平似乎觉得有理,问:“那现在怎么办?大小姐跑的太快,已经进去了。如果真的是诈,二小姐恐怕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
陈可斋定了定神,道:“没有退路了,把我们的最后一拨的人也召唤来吧!”
冒平问:“召唤隐军?那可是咱们万一失败才能动用的最后保命力量!”
陈可斋答道:“我们已经失败了,现在就是为了保命!原本以为敌明我暗,如今敌我都在明处了,那么拼的就是谁家人马更多!”
冒平得令,立刻向空中射出一支穿云箭,方圆十里处也很快有穿云箭射向空中,紧接着,再远十里处也有穿云箭出现,以此类推,不多大一会儿,带着信号穿云箭遍布全城。
城中许多正在忙碌别事的贩夫走卒、伶人乞丐,看到穿云箭,纷纷抄起家伙,往行宫奔来。
福灵安正带着刚调集的人马走在路上,看到空中的穿云箭,大概已经明白了事情不妙,吩咐急速行进,至于马蹄踢翻了街市的摊子,都无暇顾及。
瑛麟抱着王进保哭泣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向太后露出了笑容,问:“你看待我的手段,是不是就像看小孩过家家一样?”
太后不屑于回答,静静的拿起茶杯喝茶。
瑛麟走到门口,关上了门,向太后道:“我也许是太年轻,不敢与太后相提并论,但我跟在您身旁这么久了,总要学会一点什么,才不算辜负了您老人家的教导。您应该知道,在您搬来九州清晏之前,我将这里每个屋子的柜子、桌子、花架……所有的东西都擦了一遍。不过……您可能不知道,我不是用水擦的,而是用油!”
太后手中的茶杯突然跌落。
“玩命的人,随时都可能死,关键在于,死的时候能不能与仇人同归于尽!”瑛麟突然推倒了门口的烛火,然后死死的堵住门。
屋里的东西本来就多是木质的,擦过油当然烧起来的更快。火光由屋门处的灯架开始,往两旁蔓延开来。
太后朝侍卫们喊道:“你们听着,把这个疯女人抬走!只要能掩护哀家和皇帝出去,你们都是功臣!”
事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乾隆,对于今日突发的一幕又一幕,已经吃惊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只望着火苗越烧越高。
几名侍卫一起冲向瑛麟,瑛麟只随手拉了一下门上半卷的帘子,然后迅速闪开。上面有油落下,有两个刚到门旁的侍卫,没能擒住瑛麟,反而身上都被浇上了油,瞬间起火,连屋门都跟着烧起来。两个侍卫疼的在地上打滚,出口被火堵住了。
火势熊熊中,众人惊慌乱窜,只听见瑛麟疯狂的笑声,笑声中露着得意,彰显着她的无畏无惧。
太后站的位置离窗户很近,没时间思考,她已经开始爬上茶几翻窗,陈进忠和胡云川在下面托住她,一起帮她翻了出去。
乾隆也准备走近窗户,学太后的方法逃生,却被瑛麟拽住,他眼睁睁看着另外几个侍卫也都翻窗而逃,竟无人来解救自己。
瑛麟双手挽住乾隆的胳膊,笑着问:“皇上,你不相信我,而相信她对吗?”
“你放开朕!”乾隆甩开了瑛麟,又要往前跑。
瑛麟却拎起一根木棍,奋力击中乾隆的腿。
乾隆疼的摔了一跤,这一摔,只觉得腰疼,更站不起来了。
瑛麟指着乾隆问:“你凭什么不相信我?她随口编了个身世变迁的故事,你就信了吗?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她如果是你的亲娘,会忍心撇下你落荒而逃?世上从来没有哪个母亲会不顾亲生骨肉的性命而独自逃生!现在你还信她吗?”
乾隆瞪着瑛麟,望着窗外远去的太后,心里彻底分不清真假了。
火势继续蔓延,乾隆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行宫已经兵戎相见,他却困在这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乾隆大呼:“来人啊!谁来救救朕?谁来救朕?”
半晌,没人回应,一国之君沦落到这般地步,宫中的人都只顾自己逃命,没人管他的死活。
乾隆的心凉凉的,可身边只有一个等着看他死的瑛麟。
大火熏得乾隆快要睁不开眼睛,咳嗽的喘不过来气,恍惚中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叫:“皇阿玛!你在哪?”
这是永琪的声音。
乾隆一下子又打起精神,几乎用尽洪荒之力,喊着:“永琪!我在这!我在这!你快来救我!”
那个唯一可以通向屋外的窗户早就被火烧着了,挨着窗户的茶几也成了一推便塌的破木架。
永琪身上披着一条用水打湿的棉被,从火焰蔓延的窗户上跳了进来,看到了跌在地上的乾隆。
乾隆从来没有用这般期待的眼神看着永琪,那是生命之光。
瑛麟挡在永琪前面,不准永琪靠近。
永琪推了瑛麟一把,瑛麟摔倒,永琪就把湿棉被裹在乾隆身上,背起乾隆,往窗口走去。
瑛麟又过来扯乾隆,却被永琪一脚踹的更远。
永琪走到窗前,交待乾隆道:“皇阿玛,儿臣要用手来翻窗户,不能扶你,你必须自己抱好我!”
乾隆清楚的看到,永琪的手就支撑在燃烧着的台面上,火焰灼伤了永琪的肌肤。
背着一个比自己还重的乾隆,永琪咬着牙,使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上了窗台,跳了下去,两人一起摔倒。
他们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已经乱作一团,整个九州清晏殿都在火海当中,连同挨着大殿的树也都燃着火光,远方到处横着尸体,还有打打杀杀的喊叫声,看得人眼花缭乱。
永琪爬起来,再次背上乾隆往外走。乾隆被湿棉被包着,不但隔离了火的灼伤,也减缓了被砸的疼痛。
可呼啦啦往下掉的木头,却不止一次砸伤了永琪,其中一根准准的砸在了永琪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