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此夜便留在碧彤房里,却没什么心思陪她,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天空的星辰。
碧彤倒了一杯茶,端到永琪面前,双手奉上,道:“王爷请喝茶。”
“我不渴。”永琪随口答道,却不曾看碧彤一眼。
碧彤问:“王爷在做什么?”
永琪答道:“看星星。”
碧彤放下茶盅,一脸忧伤的问:“臣妾守了几个月的空房,王爷好不容易今晚来陪臣妾,就是来看星星的吗?”
“那你想做什么?”永琪终于回过头来,看了碧彤一眼。
碧彤望着永琪,为自己不平道:“王爷和侧福晋闹别扭的时候,就故意亲近臣妾,做给侧福晋看。等王爷和侧福晋和好了,臣妾便只是一个摆设了。王爷这样做,心里不会觉得过意不去吗?”
“起初有,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
永琪答道:“这是你欠她的。”
“那她欠我的呢?”碧彤望着永琪,难过极了,问:“我和懿泽都是王爷三媒六聘娶回来的,她却整天独霸着你,难道就不欠我吗?”
永琪沉默了一会,答道:“那就算你俩现在扯平了吧!”
碧彤摇了摇头,说:“平不了……我知道,王爷心里没有我,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可是,这个孩子毕竟是王爷的亲生骨肉,王爷多关心他一点,难道心里也不愿意吗?”
“怎么会呢?”永琪勉强笑笑,找了些借口搪塞道:“最近朝中事情太多,太后又一直住在圆明园,惹出不少议论,皇阿玛心情也不好。我真的很忙!懿泽怀孕的时候,我随皇阿玛出门,去了那么久,为她做的事少之又少,还赶在绵脩落地后才到家,懿泽也从没计较过。”
听永琪这么说,碧彤也不好再抱怨,又问:“我看到王爷那么细心的教绵脩,将来是否也有这样的耐心教我的孩子呢?”
永琪答道:“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公平对待!”
“这可是王爷自己说的,我记下了,若来日王爷偏心,我可是不依的。”碧彤看着永琪,表情严肃而欣喜,自以为得到了永琪的重要承诺,未来会稍微有些保障。
永琪点了点头,就算是认可承诺了。
再看窗外,永琪感到有些困倦,便吩咐睡了。
碧彤不困,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似乎觉得懿泽劝永琪留在自己这里不合常理,但细想懿泽的为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合理,反反复复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也朦胧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睡的昏昏沉沉时,外面却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幽漾的声音,喊着:“王爷,福晋,宫里来人了。
碧彤先睁开了眼,看了看窗外,天还没亮,怎么宫里会派人来王府呢?她连忙推醒了永琪。
永琪也睁开了眼睛,也听到了敲门声和外面侍女的喊声。
永琪披上外衣,走出门,看到不止幽漾,卓贵也站在门外。
卓贵见永琪出来,慌慌张张的说:“王爷,是皇后娘娘派人过来通知王爷入宫,说是愉妃娘娘突然病重,已经不省人事,几位太医连夜会诊,到现在没诊出一个结果,怕是……”
“什么?”永琪大吃一惊,心里突突的。
永琪慌忙整理衣着,看着东方微微有些发白,想着愉妃可能发生的事,他心中一阵不安,本能一般的跑到芜蔓居外面,大喊:“懿泽!”
孟冬在屋内听到永琪的喊声,吓得不轻,要是让永琪知道懿泽一夜没回,那可如何是好。她忙走出门外,看到了永琪。
永琪问:“懿泽起了吗?”
孟冬有点紧张,答道:“没,没起!王爷这么早找侧福晋做什么?”
永琪解释道:“我额娘病了,病得好像挺重,皇额娘传我进宫去见,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害怕,我想让懿泽陪我一起去。”
“这……”孟冬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巧,她忐忑的说:“可是侧福晋还没醒呢,若现在起来梳妆,怕时间太久,不如王爷先行,我去叫她,随后赶到。”
卓贵也催促道:“王爷,就先走吧,去晚了,怕就见不着了。”
永琪知道时间紧急,只好点点头,也来不及备车,慌忙随卓贵骑马走了。
来到永和宫,永琪看到了这里十几年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皇后在正殿坐着,颖妃、婉嫔、豫嫔、林贵人、慎贵人、伊贵人、瑞贵人、鄂常在、禄常在都在殿内相互讨论着愉妃的病情。胡嫱、萧韫侍立在皇后身后,还有几个太医,进进出出的诊脉。
永琪给后妃们请了安,问:“额娘到底怎么了?”
皇后答道:“听伺候愉妃的人说,二更时只是有些头晕,以为是累了,便躺下休息,后来便浑身冒汗,晕的天旋地转,不能起身了。请了太医来诊脉,却说没看出来任何毛病,可是愉妃后来竟不省人事,身上出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我才得到消息,因此把太医院能来的都宣来了,一起会诊,却没见起色。不得已,只好请你过来见一见。”
永琪往里面走,看到御医陈止走出来,躬身向永琪奏道:“王爷,娘娘脉象平稳、呼吸正常、心跳也正常,脸色也没有什么异样,却昏睡不醒、大汗淋漓,老臣等才疏学浅,数十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病,实在是无能为力。”
永琪走到屋内,看到愉妃静静的躺着,就像是在睡觉,的确看不出任何异样,心里纳闷极了。
懿泽在长春宫的正殿外,绕着柱子转,终于将龙城诀念够了三百六十五遍,累的头晕目眩,倚着墙角喘息。
只见蛟龙绕着柱子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飞离了柱子,却凶猛的朝懿泽飞来。
懿泽感到不对,忙离开了墙角,跑到正殿前的空地上。
蛟龙用尾巴甩过懿泽的胳膊,懿泽瞬间手臂血流不止,血滴在了地上。
懿泽问:“你要做什么?”
“我需要你的血!”蛟龙冲过来,舔食了懿泽手臂上的血,顿时浑身散发出万丈金光,绕着懿泽盘旋。
永和宫内的人看到远处金光,一片哗然。
永琪也看到了,正要出门看个究竟,忽然听见愉妃大叫了一声,忙又转回身跑到愉妃床前,喊:“额娘!”
愉妃只看了一眼永琪,又昏了过去。
永琪慌忙叫御医,御医们又都进来会诊。
懿泽愤怒的举起龙锡杖,冲向蛟龙。
蛟龙却笑了几声,消失不见。
长春宫外响起侍卫们的喊叫声和脚步声,懿泽不敢停留,忙挥动龙锡杖,隐身离开了长春宫。
福灵安带着巡夜的侍卫们冲进长春宫,只见空无一人。
侍卫们分散巡察,福灵安走近正殿外一旁的柱子,发现地上有血迹,立刻命令所有人不得乱动,不能踩到地上的血。
懿泽回到房中,捂着手臂,手臂还在滴血,她也出了一身的汗。
孟冬扶住懿泽,问:“你这是怎么了?”
懿泽摇了摇头,痴痴的说:“我被骗了……我被骗了……”
孟冬不解,又问:“你被谁骗了?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懿泽还是不住的摇头。
孟冬道:“先疗伤啊!你的龙锡杖,不是能治愈任何外伤吗?”
懿泽还是摇头,道:“这个伤非同一般,治不了。”
孟冬扶着懿泽坐下,说:“愉妃娘娘夜里病了,王爷进宫去了,去之前来找过你,我说你随后就到,现在可怎么办呢?”
“愉妃?病了?夜里?”懿泽一头雾水,只觉得脑子里混乱极了。
孟冬问:“要不,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你还要不要进宫?”
懿泽摇了摇头,突然间昏了过去。
长春宫金光冲天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宫廷,清晨,散朝后,乾隆带着皇后、庆妃、颖妃、永琪等人来到长春宫一看究竟。
福灵安带路,到正殿柱子前,躬身向乾隆启奏道:“臣等在外看到长春宫的金光,就立刻进来巡察,却一个人影也没看到,只有地上留下血迹,像是有过打斗。”
永琪看了看柱子,也对着乾隆拜道:“皇阿玛,就在金光冲天时,额娘曾叫了一声,我看那光的方向,应该就是这里。再次昏厥之后,额娘不再冒汗,可是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我总觉得,额娘的病,跟夜里长春宫发生的事,有些说不清楚的关系。”
乾隆望着地上的血迹,点了点头,回头向皇后吩咐道:“地上都能滴这么多血,伤的应该不轻,你与各宫主位查一查,看宫人们有没有谁身上有刚刚受伤的伤口,另外,福灵安查一查昨夜各宫门的进出记录。”
皇后等应声。
乾隆又看了几眼地上的血迹,便往外走去,皇后等都跟在身后。
永琪心里还是闷闷的,望着地上的血迹发呆,想起愉妃的病,更加惆怅。
颖妃故意走慢了些,落在妃嫔们的最后,在经过永琪附近时驻足了一下,问侍女春晓:“我怎么恍惚记得,几年前也有过相似的事呢?”
春晓答道:“回娘娘,就是为嘉贵妃娘娘做法事时,娘娘忙到深夜还未就寝,巡夜的侍卫来禀报,说隔墙看到长春宫闪过一道金光,但只有长春宫附近巡夜的侍卫看到,宫中知道的人也不多,不似昨夜这般耀眼,六宫的人全都看到了。”
“长春宫的事,巡夜的侍卫们为何要报知本宫呢?”颖妃看起来很疑惑,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永琪也凝神听着。
春晓却吞吞吐吐的说:“那是因为……因为……”
颖妃又问:“因为什么?本宫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春晓看了一眼永琪,又回答:“侍卫们追踪金光时,发现有人私闯长春宫,因为这人当时是景仁宫的守灵宫女,才禀报给娘娘。可这宫女后来成了五阿哥的侧福晋,宫中就再也没人敢提及此事了。“
颖妃像是恍然间记起当年的事了,又忙斥责春晓道:“别满嘴胡说,侧福晋那是为了替五阿哥尽孝,怎么能叫‘私闯’呢?”
春晓也慌忙低头道:“奴婢知错。”
颖妃笑向永琪道:“婢女不懂事,还请五阿哥不要见怪。”
“无妨,永琪府中还有事,先告辞了!”永琪向颖妃行了礼,急急地走出了长春宫。
永琪记得,在懿泽入宫之初,成为守灵宫女,他曾经袒护懿泽私闯长春宫一事。但他并不知道懿泽为什么要去长春宫,因为他们当时并不是很熟,也很难有私聊的机会,后来时间久了,永琪渐渐将此事遗忘,婚后也从不曾问过。如今想来,实在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