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没能拉住懿泽,忙叫停了马车,下车来看她。她跌在地上,手臂已经擦伤了,膝盖也透出一点血迹,却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永琪忍不住大声呵斥:“你是不是疯了?”
懿泽还是一动不动,正脸也不看永琪。
永琪叹道:“看来,我是真的不够了解你,现在我才发现,我真受不了你!难怪皇额娘会说你是一匹狼!”
懿泽冷笑道:“王爷就要娶新的福晋了,我是狼还是小白兔,重要吗?”
“你不想看见我娶她,那你就跟我走啊!我真的弄不明白,你让我娶她,然后又因为这件事天天跟我过不去,你到底想干嘛?”
懿泽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跟你走。”
永琪点点头,问:“你这么难过,到底是因为在乎我?还是因为有人抢了你嫡福晋的位置?”
懿泽不答。
“你要的不是我,是嫁给我才能得到的一切,是吗?”
“是!”懿泽看着永琪的眼睛,冷冷的说:“就算我现在只是侧福晋,将来依然有机会成为皇后,但是跟你私奔,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永琪听了懿泽的话,字字钻心,他静静的站了起来,独自一人,回到了马车上,呆呆的坐着。
卓贵伸头问:“王爷,这……这是要唱哪一出啊?”
“回府。”永琪深埋着头。
卓贵看了看跌坐在地上的懿泽,哪敢驾车走人,又弱弱的问:“那福晋呢?”
永琪抬起头,喝道:“她想去哪,就让她去哪好了!”
“啊?”卓贵愣住,又看了一眼懿泽,还是不敢走。
永琪无奈的再次下了车,抱起懿泽,一起回到马车上,向卓贵咆哮起来:“现在能走了吗?”
卓贵吓得一身冷汗,忙驾车前行。
之后,永琪就在府中下了禁令,没有他的允许,懿泽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终于到了指定的日子,永琪奉旨娶回来了他的嫡福晋——西林觉罗·碧彤,碧彤住进了正殿,那个永琪题名为“琴瑟馆”的地方,是多么的讽刺。
从那天开始,懿泽明白,她的灾难,一定会源源不断的到来。
新婚之夜,永琪没什么好心情,他看到了新福晋碧彤,虽然没有倾城的惊世容颜,但也是个秀丽的美人。最难得的是,她善解人意,能细心体察到永琪的感受。
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碧彤就看出来了永琪并不开心,偶尔有一点笑容,也不过是勉强出来的礼貌。她猜,一定是她的到来,为永琪原来的婚姻生活增加了不愉快。
所有礼数结束后,永琪似乎无心就寝,也不多说话,一直在书案前写字。碧彤为了不使永琪为难,便谎称自己被复杂的礼节累坏了,要早些休息,然后就真的睡了。
然而碧彤的陪嫁中,却有太后的眼线,在第二天清晨收拾床铺时,发现没有落红,在永琪带碧彤请安之前,就已经知会了太后。
按照规矩,永琪和碧彤清晨早早的就起床了,然后入宫向太后、皇上、皇后等请安。
他们先到了太后的寿康宫,碧彤为太后奉了茶。
太后问:“永琪,对你的新福晋,可还满意?”
永琪无奈的答道:“碧彤温柔大方,秀外慧中,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妻子。”
“是吗?”太后笑问:“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孙儿不敢。”
太后又问碧彤:“那换福晋来说说,永琪对你如何?”
碧彤笑道:“王爷温文尔雅,对臣妾十分体贴。”
“不错啊!才刚成亲,就这么有默契了?”太后看看永琪面无表情的脸,又看看碧彤充满甜味的微笑,浑身都不自在。
碧彤笑道:“这都是太后教导有方。”
太后也笑意盈盈,问:“福晋说的这么好,那能告诉哀家,你们昨晚都做了什么吗?”
碧彤涨红了脸,羞答答的看着左右侍立的宫女,低声答道:“太后恕罪,臣妾实在不好回答。新婚之夜,还能做什么?”
太后忽然严肃起来,问:“福晋是要让哀家质疑你的贞节吗?”
碧彤连忙跪下,永琪也吃了一惊。
碧彤叩首道:“太后恕罪,昨夜臣妾本该侍奉王爷,奈何臣妾身子不争气,竟然在大喜的日子里染了风寒,王爷千金贵体,臣妾生怕把病过给了王爷。没想到王爷十分体贴,不但没有怪罪,还悉心照料,昨晚亲自喂臣妾服药,臣妾果然今天起来就觉得好多了。”
“原来如此啊?”太后笑道:“看来是我错怪福晋了。”
碧彤笑道:“太后如此关怀王爷和臣妾,臣妾感激涕零。”
太后道:“你们还要去拜见皇帝,哀家就不耽误时间了,还望你们别辜负了哀家的关心,哀家可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呢!”
离开寿康宫,永琪心中难免有些愧疚,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差点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碧彤笑道:“王爷言重了,皇室有祖宗留下的规矩,王爷也有自己的情绪,如果能为你解忧,哪怕只是一丁点作用,那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真的吗?”永琪望着碧彤的脸,从碧彤进门,永琪还是第一次把所有目光都投给她。
碧彤微笑着点点头。
“你知道我心中有忧?”
碧彤又点点头。
“那你知道我为何而忧吗?”
碧彤笑道:“等到王爷愿意讲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臣妾。”
永琪也笑了,他很感动,拉住了碧彤的手,轻轻的说:“我们走吧。”
永琪带碧彤拜见了乾隆,又到翊坤宫去见皇后,六宫妃嫔都在皇后处,碧彤一一拜见,却并没有看到永琪的生母愉妃。
离开翊坤宫后,碧彤问:“愉妃娘娘怎么不在皇后这里朝会呢?要不臣妾单独去拜见一下?”
“你也要去见我额娘?”
“难道我不应该见她吗?”
永琪愣了一下,似曾相识的场景,一模一样的一句话,竟然是从两个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永琪带碧彤到了永和宫,愉妃仍然在正殿中打坐。永琪向愉妃说:“额娘,这是儿臣刚过门的福晋,碧彤。”
碧彤忙向愉妃行礼:“臣媳给额娘请安。”
愉妃站起,走了过来,并没有怎么看碧彤,只瞪着永琪问:“你又娶了一位福晋?那懿泽呢?”
永琪答道:“懿泽在王府里,是儿臣的侧福晋。”
“懿泽先过门,为什么是侧福晋?”
永琪看了看碧彤,又看了看愉妃,不知道怎么回答。
愉妃显然已经不高兴了,突然训斥永琪道:“你娶懿泽还不足一年,就把她摆在一边,又娶别人,还压过她一头,从小到大,皇后是怎么教导你的?难道就是这么滥情吗?”
永琪低头答道:“额娘教训的是,不过,册立谁为嫡福晋是太后和皇阿玛的旨意,而且……碧彤也是个好姑娘。”
愉妃听了,懒得看碧彤一眼,转身又坐回自己的蒲团上,继续敲打木鱼,也不再理会永琪。
“儿臣告退,不打扰额娘清修。”永琪躬身拜退,碧彤也随着一起走出来。
走出永和宫,永琪安慰碧彤道:“我额娘成日吃斋念佛,闭门不出,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碧彤笑道:“愉妃娘娘教导王爷重情重义,勿忘旧人,臣妾听了,倒很是感动呢。”
“你竟然这么想?”
碧彤点点头,道:“我进门晚,却做了嫡位,是有许多不妥。但是圣意如此,也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倘若因为我的出现,让王爷和侧福晋之间产生嫌隙,是我最怕看到的,王爷可明白?”
永琪点点头。
“但愿侧福晋也不会怪我。”碧彤低下头,眼底也涌现出无限忧思。
“日子久了,她自然也会懂你,眼前若有些误会,那也是难免的,但我想以你的宽容大度,克服这些都不会是难题。”
碧彤浅浅一笑,脸颊上显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回到荣王府,碧彤想要正式去见一见懿泽,永琪生怕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因此一同前去。
懿泽已经搬到后院,也就是王府的第三重院落。后院与中院同属女眷居处,之间有花园隔断开,后院有三栋楼宇,各成一个小院。其中位于中间的一处,在正殿琴瑟馆的正后方,虽与琴瑟馆一样建在王府的中轴线上,但却比琴瑟馆小了许多,是王府的后殿,也是懿泽现在的居处。
快要走到后殿时,永琪抬头看到后殿上多了一块匾额,匾额上写的是“芜蔓居”,他意识到,那是懿泽搬入后殿所取的名字。从这三个字中,永琪读出了懿泽内心的荒凉之感,他也十分失落。
永琪对碧彤说:“懿泽她小产后失于调养,精神一直不太好,若有礼数不到之处,还请你海涵。”
碧彤看得出永琪是在袒护懿泽,笑道:“王爷放心,只要侧福晋能够谅解我,我就心满意足。我看待她如同自家姐妹一样,哪有礼数到不到之说?”
嬿翎在门前,看到永琪和碧彤正在走来,忙向屋内说:“孟冬姐姐,快告诉侧福晋,王爷和福晋来了。”
转眼永琪和碧彤已经走到屋门口,碧彤问:“侧福晋在屋里吗?烦请你通传一声,就说碧彤前来探望。”
嬿翎笑道:“回福晋,侧福晋在屋里,只是前些日子膝盖受了伤,时常卧床休养,不便出来迎接,还请福晋不要见怪。”
碧彤微笑点头,嬿翎打起布帘,碧彤走进门去。
永琪看了嬿翎一眼,也进去了。
懿泽保持着这些日子以来惯常的姿势,半坐半躺,靠在床头,脸若冰霜的望着窗外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