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麟从养心殿回到寿康宫,果然太后询问乾隆召见的原因,瑛麟答道:“皇上也没跟奴婢说什么要紧的话,但是他是单独和奴婢两个人待着的。上次皇上和奴婢坐一辆马车,后宫那些人都指手画脚的,这次恐怕看奴婢不顺眼的人更多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上看上奴婢了呢!”
“这听起来还真是稀奇,自从香妃进了宫,皇上心里、眼里压根就看不到别人,这选秀又没选你,怎么会现在突然间又对你感兴趣?”太后上下打量了一下瑛麟,摇了摇头,问:“你觉得皇上对你,有几个意思?”
瑛麟答道:“奴婢不好说。”
太后又问:“怎么个不好说?”
瑛麟道:“奴婢觉得,皇上并没有真的看上奴婢,单独待着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来。可是在人前就不一样了,好像皇上就是为了让后宫的人误会一样。奴婢猜想,皇上可能害怕香妃成为众矢之的,这样对奴婢,可能是为了保护香妃。”
“保护香妃?”太后点点头,这个理由可以成立,但在太后了解的范围里,乾隆从来没有这样的保护意识,也从不曾保护过谁,他每一次专宠都做的特别明显。
瑛麟答道:“那如果不是为了保护香妃,皇上还能是真的看上奴婢吗?奴婢的姿色,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上香妃的啊!”
太后笑了笑,她没有反驳瑛麟的这种猜测,但心里显然已经有了另一种猜测。
送嫁了琅玦之后,乾隆果然下令去圆明园行宫避暑,但为了掩人耳目,他不能只带香妃一人,因此将太后、皇后、令贵妃、舒妃、庆妃、颖妃、婉嫔、豫嫔、林贵人、慎贵人、伊贵人、瑞贵人等都列入去圆明园的名册中,并且以圆明园原有宫人为由,限定妃嫔每人只能随行两名贴身宫女,以减少出行车辆负荷。
于是,香妃只带了莱丽、祖慕热蒂,而将坎曼尔留在了宫中。
宫人们前脚伴随圣驾离开紫禁城,奔赴圆明园,乾隆的亲信们后脚就搜查了宝月楼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忙报知乾隆。
乾隆生怕宫人们有遗漏,又亲自去了一趟宝月楼,还是没有什么发现,他有些怀疑陈瑛麟之前说的话有假。
乾隆着人暗暗观察着宝月楼的动静,吩咐一旦有情况就立刻来禀报。但是,宝月楼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出,反而是住在圆明园的香妃,常常身体不适,又查不出明确的病因,这让乾隆很是忧心,他又渐渐相信瑛麟说过的话,认为香妃一定是中毒了,中了一种慢性的、难以被觉察的毒。
乾隆无法弄清楚香妃所中何毒,只好再次来找瑛麟,希望能有所收获。
瑛麟陪伴太后,住在圆明园的接秀山房中。
乾隆带着王进保,刚走到接秀山房南面的揽翠亭,王进保指着前面说:“皇上,您看,那站着看鱼的,不就是陈姑娘吗?”
乾隆望去,果见瑛麟站在福海东岸的观鱼台上,他便吩咐王进保:“你站在这等朕,不要过去了。”
乾隆独自步行到瑛麟身边,道:“朕有话问你……”
一语未完,瑛麟却打断了乾隆的话,告知道:“坎曼尔现在太后那里,皇上立刻过去,兴许能逮个正着!”
乾隆听罢,不再多问,立刻向前继续走。
瑛麟朝王进保招手,王进保赶紧跟上了乾隆。
乾隆刚走到接秀山房正殿外,正遇太后带人从里面走出,乾隆恍惚看见一个人影往后门处走了。
可惜,太后等人挡住了乾隆的去路,乾隆没有机会看清溜走的人是谁。
太后笑问:“皇帝什么时候有了如此神秘的癖好?来看哀家,都不让人通报,是想直接踏门而入,好查一查哀家背着你做了什么吗?”
乾隆笑道:“皇额娘言重了,儿子不敢。儿子只是想看看皇额娘在这里是不是住得惯,怕行宫的人准备不周,委屈了皇额娘。”
太后道:“皇帝多虑了,哀家好的很。反倒是令贵妃,哀家方才听人说,她从昨夜起就有些不适,正准备去看看,皇帝要不要一同前往?”
乾隆许久心思都在香妃身上,早就忘了令贵妃还在孕中的事了,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太后,行宫的太监毛团却突然跑来了,向乾隆报道:“皇上,香妃娘娘突然昏倒了!”
不及多想,乾隆已经走在了去蓬岛瑶台的路上,王进保、毛团跟在身后。
太后无奈的叹气,却并不忙着去看令贵妃,反而带着宫人们跟在乾隆身后,也去看香妃。
蓬岛瑶台是茜琳在圆明园行宫暂居之所,在福海中间的岛屿上,乾隆安排茜琳住在此处,就是要表明香妃在自己心中众星拱月的位置。
御医杨开泰为香妃把脉后,向乾隆启奏道:“皇上,娘娘并无大碍,可能是累着了,臣开几服药,调理一下,应无大碍。”
乾隆心中有些狐疑,问:“你确定累能把人累成这样?”
杨开泰道:“香妃娘娘的脉象很细,本就是受不了颠簸之人,搬到行宫,住处各项安置,难免劳神,于别人可能算不得什么,于香妃娘娘就算是劳累了。”
乾隆摇了摇头,他明知前一阵带香妃从京城一路坐马车到杭州,又从杭州返回,一路上休息的时候并不多,也没把香妃给累晕了,这紫禁城离圆明园才多少路程,来行宫后安置都是下人在做,香妃不过看着而已,说累未免太荒谬了。他觉得香妃就是中毒,希望御医能诊出中毒之症,但碍于太后,不能直接说明,心中很是急躁,又吩咐道:“你再去仔细诊治诊治。”
杨开泰又看诊了一遍,向乾隆行礼道:“皇上,臣才疏学浅,看不出别的问题。”
乾隆瞪着杨开泰,没有说话。
太后淡淡的说:“皇帝若觉得杨太医医术不够精湛,不如换一个人看看,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乾隆问王进保:“现在圆明园都哪个太医在?”
王进保答道:“还有一位陈太医,刚在令贵妃娘娘那里。”
乾隆想也没想,就随口说:“那就宣陈太医!”
不多时,陈止至,来给香妃看诊。杨开泰退到一旁。
太后坐在一旁静静的喝茶,莫禾启奏道:“皇上、太后,令妃的宫女文杏求见,说令妃娘娘又开始腹痛,怕是要生了。”
乾隆只顾着看香妃,并没有听到莫禾的话。
杨开泰却看了莫禾一眼,又看着太后不慌不忙的样子,没敢出声。
“这日子不对啊!”太后掐着手指,对莫禾说:“你出去问问她,是不是弄错了,应该离产期还有些日子呢!”
莫禾出去打发了文杏,文杏又回到令妃暂居的天地一家春复命,落梅上来就抽了文杏一个嘴巴,骂道:“没用的东西,陈太医宣走了,杨太医不能过来吗?”
文杏噙着眼泪,答道:“好像……好像两位太医都在诊治香妃。”
接生嬷嬷在里面喊道:“娘娘出血了!”
正此时,皇后带着庆妃、颖妃、婉嫔、豫嫔、林贵人、慎贵人、伊贵人、瑞贵人等都赶来看令贵妃。
落梅疾步跪倒在皇后面前,哭道:“皇后娘娘,求您救救令贵妃,嬷嬷说她这一胎是难产,又是早产,恐怕有性命之忧,可是皇上把驻在行宫的两位的太医都给宣走了,嬷嬷根本应付不了!”
颖妃用帕子擦了擦鬓角的汗,似提醒一般的说:“那两位太医都去看香妃了,听说皇上杵在那半日了。”
庆妃问:“皇后娘娘,要不……再从太医院宣一位过来?”
慎贵人也捏了一把冷汗,接道:“这个时候再传消息到太医院,怕贵妃娘娘的情况有点等不及吧?”
豫嫔气冲冲的说:“我这就去找皇上,香妃能有多大毛病?凭什么霸着那么多太医?一个跟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的破鞋,皇上还天天当个宝,也不嫌恶心!”
“豫嫔,嘴巴里说的什么?谁准你胡言乱语?”皇后看了豫嫔一眼,对萧韫说:“你亲自去香妃那里,务必请一位太医过来。”
萧韫领命而去。
皇后又对冬儿说:“叫长安去太医院,只管再宣两位太医过来。”
冬儿也去了。
豫嫔对皇后说:“娘娘,嫔妾说话是有点难听,可是香妃入宫以来,藐视中宫,翊坤宫的晨会,她一次也没来过,更不必说与姐妹们往来,太后也被她气个半死,后宫有怨气的可不止嫔妾一个!你问问今日到场的姐妹们,哪个不气?”
皇后看了一遍所有的妃嫔,无人反驳,也无人应声。
皇后把目光对准庆妃、颖妃两个,问:“你们怎么看?”
庆妃、颖妃相互看看,颖妃笑道:“其实……来行宫之后,舒妃曾经暗示过庆妃和臣妾,若姐妹们齐心,太后可助姐妹们一臂之力,但娘娘才是后宫之首,没有娘娘首肯,姐妹们怎敢自作主张?”
皇后看了一眼正在里面嚎叫的令贵妃,想起自己当日生十三阿哥时也曾遇到这般场景,而当时害自己身处囧处的正是令贵妃,真是十年风水轮流转,报应到令妃自己身上了。
豫嫔看皇后正在犹豫,再次劝道:“娘娘若肯点头,嫔妾就敢出头,第一个写万言书!”
“万言书?”皇后愣了一下。
颖妃看了一眼豫嫔,豫嫔从贴身宫人手中拿过一个卷轴,呈给皇后。
皇后打开,只见上面列了香妃的种种罪行,以及劝诫皇上的言辞,皇后抬头看着眼前这些如花似玉的妃嫔们,十分震惊,问:“离宫之前,你们都商量好了,是吗?”
“请娘娘玉成!”颖妃先行跪下。
豫嫔紧接着跪在皇后脚下。
婉嫔、林贵人、慎贵人、伊贵人、瑞贵人也随之纷纷跪下。
庆妃见状,也跪在了皇后面前。
皇后手中拿着万言书,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虽然身为皇后,也毕竟只是一个人,而眼前这种阵仗,哪里还由得自己做决定要不要对付香妃,妃嫔们迟早要群起而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