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离开了景阳宫,刚走出宫门,看到永琪和胡嫱说笑着走来。永琪、胡嫱看见乾隆,忙原地跪拜。乾隆却没有理会,脸色阴沉着继续走了。
永琪看着乾隆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皇阿玛好像心情不大好。”
胡嫱低声回应道:“皇上最近只要一来景阳宫,心情都不会好。”
永琪不解,问:“为什么?”
胡嫱道:“因为皇上前些日子册封的那位和贵人,现在住在景阳宫,她从来不给皇上一次好脸色。”
“和贵人?”永琪记得,是图尔都入京,把妹妹献给了乾隆,乾隆便封为贵人。他对和贵人的印象,只有乾隆设宴款待图尔都那晚,和贵人的献舞,他随口笑道:“我只见过和贵人一次,她那天还是一直戴着面纱的,到现在,我还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呢!”
“我见过一次她的真容,真的好漂亮!难怪皇上那么喜欢她,她实在是太美太美了!”胡嫱说话时,笑得很甜。
看着胡嫱天真无邪的笑容,永琪在宫外的烦恼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也露出笑意,问:“能有多美?一定不及某人!”
胡嫱用诙谐的眼光看着永琪,打趣道:“那是,谁还能比得上你的侧福晋啊?”
永琪一时忘情,脱口而出:“我说的是你。”
胡嫱忽然间涨红了脸,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永琪也觉得气氛怪怪的,忙又岔开话题,道:“我们……我们还是去读书吧……”
胡嫱点点头,两人就去了景阳宫的御书房,挑了几本书来看。
茜琳按照乾隆的话,没有把行刺的事透漏给任何人,可是她三个陪嫁侍女,当时就在屋里伺候,目睹了这一切。乾隆对茜琳说的那句“万一太后知道了,她会变着法弄死你”,被侍女坎曼尔牢牢记住了。
乾隆离开后,坎曼尔就悄悄离开了景阳宫,去寿康宫求见太后。
因乾隆深被茜琳迷惑,太后早已派人去调查茜琳的身世背景了,去调查的人还是养心殿的太监王进保。
王进保在民间时本来就擅长打探消息,虽然仇人很多,但各处逃窜,却也结交了各地三教九流的人。他被乾隆重用之后,他从前在民间结交的小喽啰都纷纷来巴结他,从四面八方的帮他打探各种消息,王进保反而省力多了。
这般能干的人才,当然就引起了太后的注意,太后以为,既然王进保最大的本事是打探消息,当然要物尽其用,而且她最喜欢让乾隆的人为自己办事,这样特有成就感。
王进保得到太后的赏识,哪敢不从命,他只好乖乖的暗暗替太后办事,并且瞒着乾隆。
王进保调查完茜琳的身世,就立刻向太后汇报:“这和贵人的确是图尔都台吉的亲妹妹,不过她以前其实是霍集占的王妃,还给霍集占生了一个儿子。可是后来因为与霍集占的其他妻妾有矛盾,被霍集占休弃了,这才回到了图尔都的身边。图尔都部族的人都说,公主依然貌若天仙,身材苗条,就如同未出阁的姑娘一样,于是前来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图尔都为了讨好皇上,就劝动了妹妹进京。据说和贵人原本立志守节,是为了回疆的和平,才愿意远嫁入宫,深受回部百姓的敬仰。”
太后笑道:“我早猜到她嫁过人,毕竟都二十七岁了,生过孩子也不稀奇,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霍集占的王妃。霍集占被我大清所灭,她……会不会有报仇的心思?”
王进保答道:“这事不好说,但奴才以为,霍集占生前毕竟已经休弃了她,她还会有心思冒死报仇吗?”
太后问:“她和霍集占的儿子在哪?你有没有打听到?”
“奴才只打听到她儿子年纪还很小,霍集占不放心别人,一直都随军行走,在军营中有重兵层层守卫。但是,后来霍集占的军营都被咱们的人马踏为平地了,尸体遍野,实在不好查到一个小孩的踪迹,多半应该也活不了了。”
太后有些担心的说:“这孩子如果死了,和贵人就不可能没有复仇之心,可这孩子如果还活着,长大了恐怕就会为父报仇,这怎么算,都不太平。”
太后的贴身女官莫禾进来通报:“太后,有一位维族侍女求见。”
“维族侍女?”太后有些惊讶,又吩咐道:“让她进来。”
太后摆了摆手,王进保先行退下。
坎曼尔走近大殿,以满清的礼仪向太后下拜:“奴婢坎曼尔,拜见太后。”
太后看到坎曼尔,倒觉得十分有趣,问:“和贵人自从入宫,从来没拜过哀家,你却为何来见哀家?”
坎曼尔答道:“奴婢有要事禀告太后,还请太后屏退左右。”
太后仔细看了看坎曼尔,仪容也算不俗,示意宫人们都退下。
坎曼尔说:“和贵人今天在景阳宫行刺了皇上,但没有成功,皇上命令奴婢们保密,可奴婢担心皇上安危,必须冒死奏明太后。皇上为美色所惑,已经到了不顾龙体安危的地步,奴婢以为绝不是大清的福气。”
太后冷笑一声,问:“你是回人,竟如此忠心于大清?和贵人可是你的主子,你这样做,不是背叛主人吗?我还如何取信与你?”
坎曼尔答道:“奴婢虽然来自回部,但如今已身在后宫,就是大清的人。和贵人是奴婢的主子,但太后和皇上更是奴婢的主子,如果为了报国,背叛主人就不算背叛,但若是叛国,那对主子的忠心就是愚忠。”
太后听了,笑道:“有些意思!你的话很有说服力,不过哀家仍然觉得,你需要有一个更真实的理由让哀家相信你的诚意。”
坎曼尔道:“其实奴婢并非和贵人的侍女,而是和贵人的妹妹。奴婢虽然是父亲阿里和卓的私生女,但已经得到了父亲的亲口承认,但他没有来得及公布我的身世就走了,临终前留有遗言,令图尔都向官民宣布我公主的身份。没想到图尔都明着答应,却在父亲死后一再推脱,直到送和贵人来京,竟然把我的名字编在陪嫁侍女之列,等同于否认了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奴婢心有不甘,绝不能只做一名普通宫女,恳求太后提携!”
“好!我信你了!”太后走下台阶,又对坎曼尔说:“哀家可以以此治和贵人的罪,不过如果她不承认,哀家总不好把你拉出来做证人吧?那样……恐怕皇帝会杀了你!”
坎曼尔听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后笑道:“不如这样,你先回去,假装无事,哀家随后就到。到时候,哀家只管审问和贵人,她要是不承认,哀家就只好用刑逼她的贴身侍女招供,等她看不下去了……或者她的哪个侍女受不了刑罚的时候,证据自然就有了!这样,虽然你会受点皮肉之苦,但只有留得命在,哀家才好‘提携’你啊!”
坎曼尔忙拜谢道:“奴婢多谢太后指点,愿从今以后,唯太后之命是从!”
胡嫱正在景阳宫的后院坐着看书,看得津津乐道,永琪也在一旁看胡嫱看得乐不思蜀,胡嫱总有一大堆看不懂的地方,永琪都细细的为她解答。两人正讨论着书中有趣的句子,忽然听到前殿传报着:“太后驾到!”
胡嫱愣了一下,问:“太后从不来景阳宫,今天怎么来了?”
“太后应该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吧?有必要去前面给太后请安吗?”永琪犹豫着,不太想出去见太后。
胡嫱摇了摇头,道:“不一定,太后可是那种足不出户就洞悉世事的人。我们在这里却不出去接驾,便是不敬,太后最计较礼数了!”
永琪无奈的放下书,他正和胡嫱两个人呆的自在,不舍得出去,可听胡嫱这么说,又觉得不得不去。
两人走出后殿御书房,往前面正殿的方向走,刚走到正殿后面一扇关闭的窗户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感到有点不对劲,因为他们都知道,太后在六宫内行走,一向走的很慢,连随行的宫人也是。
永琪和胡嫱相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就站在正殿后面静静听着。他们听到正殿的门被打开,听到宫人们向太后行礼的声音,但却没有听到太后说“平身”,反而听到太后宫中女官莫禾的声音:“把门关上,寝殿中所有人都不得出去!”
胡嫱低声对永琪说:“皇上才刚离开不久,不可能马上又来,太后这会儿过来,看这个架势,像是要收拾和贵人!”
永琪也放低了声音,问:“和贵人代表的是大清与北疆的和睦,太后怎么能轻易动她?”
胡嫱又低声道:“你不知道,和贵人入宫以来,从不给太后请安,也不去皇后的朝会。皇上却对她迷恋极深,早已引起诸多不满了……”
一语未完,他们又听到了莫禾的声音:“和贵人,听说你今日公然行刺皇上,皇上还下令要你宫中的人不可泄露,可有此事?”
永琪、胡嫱都吃了一惊,要知道,行刺皇上,那可是死罪。还没多想,他们就听到和贵人的几个陪嫁侍女慌忙否认。紧接着,仍是莫禾发话,语气变得十分严厉:“太后亲临询问,尔等还敢隐瞒?若不实话实说,全都大刑伺候!”
侍女们没有招认,果然就被用刑了,屋内很快传出侍女们哀嚎声。
永琪是后宫公认的救世主,岂能见死不救?他忙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