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以情为基础，再要接近，又会产生抵触心理，不单单抵触，还会——厌恶。
所以只现在这样，见面时还会搭个言语，心结也算消了。
“神君给你请假？”
“你还不知道？”
“什么？”
莫相忘轻笑一声，把这几日的变故又絮叨了一遍。
“你的灵核有缺，神君抽离了常无君的残灵，你现在这样虚弱，也都因如此，慢慢养着吧，要补全灵核，需要很多年，这玄关城虽在妖界，但灵气混杂，不够纯净，养灵不佳，还是回中曲山吧。”
付一笑听后摇摇头，“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但也总要翻页啊。”
“我与她什么都没发生，当年娶她，宠她也不过是父母之命，要跟邢家联姻，和云家搞好关系。”
“你还说这些干嘛呢，好好养着吧，我先走了。”
莫相忘刚一起身就被付一笑拉住。
“能再坐会儿吗？”
看着那双眼睛，莫相忘抑制着内心深处的两种情绪，一种在迎合说好，一种却在厌恶作呕。
“你若放手，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毕竟我们自幼结识，未来也还要认识千万年，不可能成为千万年都见的仇家，我只想回头看时，这里没有一道坎，没有一堵墙，开解了你，我也心安。”
“你还回来看我吗？”
“你若放手，我想会的。”
“我怕你恨我。”
“我不会背负着怨恨前行，每一步都是命数，就算是邢昭月，我也不会恨。”莫相忘推开他的手，“你我的缘分本就源于卓芳群跟常无君的命数，如今他们去了，我们散了，姻缘断了，你也该朝前看了。”
“我还想在这儿住一段时间，等我觉得可以离开了，再去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养着。”
“好。”
临走前，付一笑想要她的手机号码，但她没有交换。
此行第二站，她的心情竟比见前夫还沉重。
落脚在顾家门前时，那守门的小妖朝她行礼，并引着她进到院内。
对于当年的事，顾家已经道歉，并接受了阎罗神君和观生镜的惩罚。
所以面对她时，也没有什么埋怨的情绪，只引着她来到顾态之的院子。
远远的，他就坐在亭子里看书，但看了好半天也不翻页。
“伯母，这是我竹山我二舅家的橘子。”莫相忘将三篮橘子递给他们，便支吾地说：“观生镜，惩戒，一事，我也没想——”
“不碍的。”顾家伯母艰难一笑，“是态之不好，交错了朋友，也难为你不记恨他。”
此言一出，莫相忘眼眶湿润，看向不远处的亭子。
顾态之明明见到这边顾家母和她过来，但并没有起身相迎，更没有视线的停留，就好似没看见她一样。
“你去，去唤唤他，他知道你的，但就是不提起，便不记得模样了。”伯母说着将她推到庭前。
“态之啊，你看谁来了。”伯母将橘子撂在石桌上，“这是竹山的橘子，是相忘姥姥家产的。”
“相忘？”顾态之听这一说，神情才出现变化，“相忘来了？”
可说这话时，莫相忘就站在他面前，泪如泉涌，颤抖着手搭在他手上摇了摇。
“我在这儿呢。”
顾态之仍旧眼神迷离，但迷离中带着迫切，那皱起的眉心满是思念。
“我是莫相忘。”
一语终了。
那双眼睛里，才升腾出恍悟的光泽，只冲上去，将其揽入怀中。
看得一旁的伯母跟小妖仆们掩面泣涕。
“对，是你是你。”顾态之激动的时而推开看看，时而搂在怀中。
“是我是我，你都快给我推零散了。”
莫相忘拭去眼泪，笑着看他，虽说被剥夺了书白的那部分记忆，遮蔽了眼睛，附加了更深切的感情，但看他的气色神态，可是比付一笑好太多了。
“我知道自己被惩罚了什么，书白的那段记忆我没有了，但我不会忘记你，我们还是朋友的对吗？你不会只因为我忘记了书白跟你的那段记忆，而嫌弃我对吗？”
看着顾态之炙热的眼神，莫相忘点点头，虽然书白对她而言是心中的白月光，但这个白月光也是顾态之的分身，其心性，与顾态之丝毫不差。
“西鸣，快，快拍照，给我录下一段，我要天天看，这样才不会有失去的感觉，快。”
西鸣跟一群小妖仆以各种角度，怼脸拍照。
“不至于不至于。”莫相忘惶恐后退，却被拽住。
“怎么不至于，你知道那种明明记得，却忘记模样的感觉吗？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看着顾态之抓狂的模样，莫相忘赶忙上前安抚，“别疯了，回忆那个做什么，我们还要活很久很久，你也得习惯脸盲的感受。”
“可是——”
莫相忘拍拍他的手背，“我会常来看你的，如果我们在外面相遇，我也会主动上前来打招呼的，我会主动叫你，绝对不会装作看不见，哪怕是我在上班期间遇见你，也会跟你打招呼的，所以振作起来，好好过日子，过去的记忆不回来就不回来，我们还有以后的记忆啊。”
“可是，好吧。”顾态之很容易被说服，就像书白那样，只要她说，他就听从。
从顾态之家出来，她又提着三篮子水果来到钟家，毕竟钟明了也被神君拨动了灵核。
无论因果，她都该去看看。
可当看见钟明了时，才发现，这月老宫的姻缘，竟是这世间最为玄妙的东西。
当他俩再次对视时，那双原本情真意切的眼，再没有多余的情分。
这红线断的玄妙，在没有后天感情基础的前提下，是无法结的扎实。
他俩就是最好的例子。
被拨动灵核的钟明了没什么精神，懒懒地倒在睡榻上晒太阳，原本在这世界里就没什么朋友，借着养灵核之故，就闲在家里。
“我哥原也是个花心大萝卜，你别介意啊。”钟明萱攥着两个橘子，趴在她耳边悄么声地说：“别伤心，咱家还有品行端正的好狗呢。”
“别介，我不伤心，我很开心。”看着侧躺在睡榻上的懒狗，莫相忘心下觉得神清气爽，拴在她身上的红线终于又少了一根。
“晚上在这儿吃？”
“不了，得回——”
“神殿？”钟明萱两眼放着金光，“我能去蹭饭吗？我还没去过呢，没想到当年你说的竟还都是你自己的事，我采访你一下，变成卓芳群是什么感想，哦，不，是找回前世记忆的感想？”
看着钟明萱伸过来的拳头，莫相忘长出一口气，松懈了肩膀，靠在花园的椅背上，仔细想着真正知道残灵全部记忆后的心情。
“平白无故多了五千多年的记忆，有好有坏，总说，人的感悟比咱们深，执念却浅，不过百年而已，可殊不知，咱们的执念是最深的，活的最久，感悟却是最浅的。”
钟明萱有些冒懵地看着她，“你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