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酒仙山,霜吟道:“你怎么看这位沅若仙子?”
“敏锐伶俐、聪明机变、处事圆融、对答入流,的确很不简单”
“我也深有此感”
“来天界前,我从凌夜处知道了一点点消息,我借尸还魂入魔界一事,除了我们几个,唯二能知道此事的便是地府转生阁中束之高阁的转生册和南斗六星君手中的注生册上会有一两笔记载,所以单凭我在地府长时间不曾露面,熄颜也不可能知道我是借尸还魂入的魔界。
地府是不会泄露我此番行踪的,转生阁是除了我们以外无人能开启的地方,那么便只有南斗六星君手中的注生册会有借尸还魂的记录,可南斗六星君是凌夜的属下,虽在天劫之后暂归仙界统领,但不至于为仙界卖命,唯有一处漏洞便是天府宫的司命星君嗜酒如命,也许他并不是主观为之,而是被人以酒诱之,在不察之间泄露了借尸还魂之事,被那黑衣人知道,因而才有熄颜在魔界的借机搜查之事。
因此我问她天界中是否只有她一人能从酒仙处讨到酒时,她却像知道我们问这问题的背后之意,答得谨慎,虽是她一个人能讨到酒,但是天界中人凡能参加天后宴会的仙人却都可得到酒,如此便把怀疑从自己身上摘出,倒是滴水不漏。
还有我在魔界时,你曾探查到魔界外围留有她微弱的气息,之所以微乎其微,有可能是因为本体根本没有去到魔界,而是用了牵丝术,而沅若便很有可能是暗中与熄颜联络的黑衣人,之前的所有事都有可能是她做的。
可这里面却有些互相矛盾的地方,比如她为何要在潘楼里向我们提示孔宣可能陷于天界的信息,因为现在还并不能确定她背后的是天帝还是她自己的主意”
霜吟道:“有没有可能是她自己的主意?”
“只是我想不到暗中做这些事的理由,她和我们自上次天清山复位大典才第一次见面,此前怎会如此处心积虑的来害我们,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霜吟无奈的摇摇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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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清山脚下来了一个人,紫玉见是她的时候,愣了一下,居然是竹青下了万年不出的酒仙山来找他。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会是专程给我送酒的吧,我可是早就戒酒了”
“你知道的对吧”竹青甫一见他,便一脸严肃,紧盯着他,似要看清他每一丝表情。
紫玉反倒被她看的发毛,“我又知道什么了?”
他眼神有些躲避,难道真的被酒仙发现了什么?
“沅若是我的女儿,对吧?她不能嫁给霆霄,他们是亲兄妹”
紫玉听到这话,倒是微松了口气,原来是误把沅若当做了自己的女儿。
“你误会了,沅若不是你的女儿”
然而竹青对他心有防备,不信他所言,“你若不肯告诉我谁是我的女儿,那么沅若便一定是我的女儿”
紫玉神情一肃,“我以我们之间上万年的友谊向你保证,沅若不是你的女儿,只是我也曾向你的师父许过誓,时机未到时,绝不会告诉你她是谁,因为这会让你和她陷于险境,还请你能理解我”
竹青摆首道:“我不理解,我也没有办法理解,她是我的女儿,为何我没有知道我的女儿是谁的权利?”
紫玉道:“若告诉你,你能保证不去看她,你能保证不去告诉她真相,你能保证......”,他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心中想说的是,你能保证看着她在你最讨厌的人手下忠心耿耿,而能忍住不将她夺回到你的身边吗,只有当天界最强悍的力量动摇时,你们两个才能容纳于天界,而这个变数很有可能便是七百年后的太天劫,一万年都忍了,还等不过这七八年吗?
竹青哀戚的笑笑,“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啊,竟没想到,我信之敬之的朋友竟是如此对我的”
说罢她拂袖而去,紫玉在她身后喊道:“为何你如此笃定的认为沅若便是你的女儿?”
竹青回头望他,默默道:“她和没服用千杯不醉丹之前的我一样,醉酒时,脖子会红红一圈,像是戴了条红色的丝带”
紫玉看着他飘远道:“你且相信我,我必不会骗你”
醉酒后脖子红红一圈的反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的确仅凭这个反应确认自己的女儿没错,但他知道沅若不是竹青的女儿,那么她便是故意为之的了,只是她又是从何得知酒仙的这个反应?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竹青的背影,起身去了一趟涂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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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翔宫,霆祁的住所,此时天帝却是落在了凤翔宫殿外,霆祁知道天帝是来兴师问罪的,却还是不紧不慢、玩世不恭的踱出正殿,屏退了宫殿内的仙童们后,躬身作揖道:“本该是儿臣主动去找父皇负荆请罪的,只是此时不好大张旗鼓的去做,儿臣一时没想好如何向父皇请罪,倒是惊动了父皇大驾,亲自来我凤翔宫了”
天帝冷笑道:“请罪?这礼虽行了,但是你心里仍然不服气,脖子梗着生怕我不知道你不服气吗?”
霆祁直起身来,“我便是不服气,明明是我先于父皇说的我钟情于沅若,可父皇为何还要将沅若许配给大哥,就因为他是太子,我想要的便都要给他?”
天帝呵斥道:“所以你便想假意以看守不力之由,私放了英蓬之魂,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真无能还是假无能,想以此来报复我来表示你的不满?”
“反正父皇也不喜欢那个英蓬,他说话无礼又刁蛮,常居功自傲,您多次告诫他,他也充耳不闻,杀了便杀了,便是连魂魄都不留下又何妨?也不用再将他的舌头除去,双臂四肢折去,免得他偷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秘密”
“我虽厌恶他,但毕竟他曾助我不少事,如此待他,比杀了他更狠厉,日后大业已成时,他还有可转世的机会,可你如今还是放了他,以为这样便能报复到我吗?”天帝越说声音越厉。
霆祁见天帝动了怒,不得不低下头来道:“祁儿知错了”
“好在我事先想的周到,早已废了他,如此他便不能外传此间之事,但其他人,你可给我看住了,若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不给你机会”
霆祁拱手道:“再不敢有下次”
天帝拍拍他的肩,换了语气叹息道:“祁儿,你还是年轻气盛啊,还不能理解为父的心,先不说父皇赐婚沅若是另有深意,这婚姻毕竟是两人之事,若她无意,这红线即便是贵为天帝也不能乱牵,你与她只是无缘罢了,莫要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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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眉头紧锁的从天清山回来,她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然而紫玉说的话,她并未全信,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回到酒仙山竹院,万幸的是沅若还在,沅若听见声响回过头来,但见她神色肃穆,却又满是柔情的看着她,酒仙走过来握着她的手,一把把她拉到怀里,口中喃喃的道:“孩子,我的好孩子”
沅若任她抱着,语气虽有点不知所措,但眸中却清明的道:“前辈,你怎么了,为何如此伤感,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吗?”
“不是我遇到什么烦心事,我只是为你而忧”
沅若状若诧异道:“为我忧虑何事,我变快要嫁人了,还是嫁给天界的太子”
酒仙语带哽咽,“你若相信我,这婚......不能结”
酒仙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却满面泪痕,沅若轻拭她的泪,柔声道:“给我
个合理的理由,我便不嫁”
一片竹林掩映之后,是一个舐犊情深的母亲,试图将她认作的女儿从蔑伦悖理的边缘中解救出来,而另一方却是心知肚明的利用她们之间并不对等的信息,在尽可能的拉拢一切可拉拢的力量,松涛阵阵、流水叮铃,沅若听完后做震惊之态,随之稍显平静道:“这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我能理解,这听起来像是一个难以置信的故事,我很感谢你在听完之后,没有把我当成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但若仔细想想你便能发现这其中微妙之处,人仙结合生出来的孩子,极其脆弱,很少成活,也许是那孩子不幸夭折,师父才把你假做是她,如此你也可以有个安全的容身之所,可以平安的长大,又不被人怀疑你的身份,而你的脖子喝酒便会红便是最好的印证”
“如果真是如此,事到如今已没有可挽回的余地,天帝在上神的复位大典上宣布婚事,使得这场大婚备受六界瞩目,现在连上神都来了,若是我们如此明目张胆的拒婚,怕是要折损天界的颜面,到时我二人定将不容于仙界,天帝天后也不会放过我们的,还需想个妥善的法子”
竹青神色一晦,“不能拒婚,那便用我们自己的办法解决”
沅若试探道:“何不让上神助我们,您与灵神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在这件事上我还不能完全信任他,等到事已至此的时候,再找他帮忙,看在我这个老友的面子上,他不会不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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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绣宫,这日朝霞初透,宫中众仙子在彩云仙机杼前却未如往日穿针引线一般繁忙,而是都楞在了那里,看着仙架上本来已经快要完工的嫁衣破了一个大洞,
这洞破的毫不掩饰,好像就是要把怒气发泄在这件嫁衣上似的,破的十分凌乱。
芍药进入殿内的时候发现嫁衣上破了一个大洞,不免也大吃一惊,随即厉声质问道:“昨夜当值的人是谁,怎会出现如此失职之事?”
众仙子们面面相觑,都不知谁会如此做。
“太子殿下的大婚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这嫁衣破坏至此,还如何赶得上及时,今日若是无人承认,那便一起担这失职之罪吧”
众花仙子看到芍药如此怒不可遏的样子,倒是有些莫名,牡丹仙子小声的和周围的花仙子道:“之前芍药看这嫁衣的时候还一副气恼的样子,恨不得要撕碎了它,难不成是监守自盗,故意毁了这嫁衣”
另一花仙子道:“是啊,自从大婚的消息宣布之后,芍药便一直闷闷不乐的,与沅若的联系也少了,你们说她不会是喜欢太子殿下吧”
“她与沅若还十分交好,自己的好姐妹嫁给了自己想嫁之人,是有够憋屈的”
芍药听闻底下有闲言碎语之声,扫视了一眼堂下,“谁在下面窃窃私语,若有线索,不妨大声的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众花仙子闻言,复安静了下去。
此时恰好沅若在殿外路过,听闻里面一片吵闹之声,正好想看下这集百花仙子之力,绣制的嫁衣,到底是什么模样的,遂进殿一看,没想到刚一进殿,便见众仙子站到了那衣架前,将嫁衣挡住。
沅若道:“芍药,这嫁衣虽然还未绣完,但也不用对我这般保密吧,让我看一看这嫁衣”
沅若说着便要越过那些花仙子们,绕到她们身后去看那嫁衣,花仙子们见状,赶忙从袖中放出大朵大朵的花瓣,将嫁衣遮的严严实实的,非但把嫁衣弄得严严实实的,众花仙子一起使用仙法,这大朵大朵的花倒是不受控制似的开放,一时整个宫殿之中都塞满了花朵,连仙子们都没有落脚之地,众仙子们被团团花朵簇拥着挤出了殿内,那花朵顺着宫殿上的仙木攀援着爬出,弄得整个灵绣宫花香四溢、芬芳馥郁,在远处看着好像是一个开满鲜花的小山丘。
此处众多的花朵意外的引来了一向喜爱花朵的霜吟,霜吟远在扶桑树林中便闻到了此处芬芳异常,因此抓着百无聊赖的阳离前往一观美景。
到了才知,这是为太子妃赶制嫁衣的灵绣宫所在之处,只见沅若站在殿外颇低落的道:“今日不过是偶然路过,想看看我的嫁衣如何,芍药你至于兴师动众的搞成这番形态吗,如今倒是激起了我的兴趣,我今天倒是非看不可了”
芍药也心怀委屈道:“她们并非是我授意的,只不过天后有令,大婚之前,嫁衣之貌不可被人窥去”
沅若冷笑道:“连我看一眼我自己的嫁衣,也要用‘窥’这个字吗,何谓窥,暗中视之以为窥,我今日偏要光明正大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