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江家的后人”袁尘江道。
贺羽瑶笑了,“原来是记恨十年前带你父王母后入宫的人是我的父王啊,可那是国主的命令,我的父王又能如何呢,这十年你倒是真有毅力,怕是一直寻着机会要报复我贺家吧”她缓了一会儿又道:“这么说连袁尘江这个名字都是假的了,也是,袁尘江,袁尘江,你的真名不会是江尘袁吧?”
“最后一个字是深渊的渊”
“深渊的渊,好名字......可竟连名字都是假的,是否我们所有的相遇都是由欺骗开始的?”
他点了点头。
她嘴角扯出一个凄凉的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真心的爱过我?”
他咬了咬唇,眼神有些许犹疑和不忍,但还是坚定的摇摇头道:“没有”
贺羽瑶自嘲的牵了牵嘴角,终是她妄想了,可恨被人欺骗了一生,她真不甘心啊,她带着愤恨、怨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江尘渊紧闭双眼握了握拳,口中默念咒诀,有黑色的气体正在贺羽瑶的身边涌动,那是她的怨气,最后一个问题,他没有如实的回答她,他是爱她的,不然也不会因为复仇之后对她产生愧疚而想和她一起死,只是她既不愿和他一起死,他便相尽办法护住她。
他在外流浪的时候曾去到通灵国学过法术,人死后若是怨气冲天,不得解脱,产生怀着巨大怨恨的魂灵便有可能堕落成魔,因而他忍住心痛,告诉她,他从未爱过她。
刚刚那封信,让他得知了真相,这十年来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已经做错了许多,如今眼看鸻城也要被国主控制,他两个若都死了,才是如了仇人的愿,既然已经无法挽回,便由她自己来守护自己的城吧。
他,江尘渊,是江家的私生子,父亲因信任贺卓,十年前毫无防备随他入王城,结果落了个通敌卖国满门抄斩的下场,而那所谓的通敌文书也是贺家截获的,是贺家亲手铸成这一切的,他忍辱负重十年,为接近敌人,在街上乞讨,为敌人奴仆,就是为了获取他们的信任,好将他们一朝覆灭,就如当年倾倒的江家一样。
他做到了,贺家如当年的江家一样一个不留,可是他却无可自拔的爱上了贺羽瑶,但即便如此,江家也要由他来拉下深渊,他不敢奢求她的原谅,只能随她一起死去。
可是在死之前,他接到了一个如晴天霹雳的消息,是当年抚养他长大的江府家人传来的消息,信上说这一切都是国主在背后操控的,为了让如鸻鸟和鳄鱼一般有着共生关系的江贺两家分裂,这样他才不会担心边城守将势力过大而威胁他的皇权,因此他设计陷害江家,把贺家推到前面,又留下了他这个江家的余种,让十年后的他做贺家的掘墓人,让江贺两家自相残杀。
而那留在他身边抚养他长大的江家家人便是国主的眼线,现在国主的目的已经达成,所有知道这些隐秘之事,可能危害他光明伟正形象的人都不会再存活于这个世界,那江家家人察觉出了危险,所以在国主下手之前,将信传给他,希望他能及时收手,和贺家联合起来,共抗国主,可是信到的太晚了,一切已不可挽回,他只能留住贺羽瑶的性命。
他催动法诀,贺羽瑶的灵魂已经出体,无数的怨念恨怪的仇绪在她的魂灵边聚集,天边有浓厚乌黑的密云在翻滚着,整座城笼罩在压抑的气息之中,连院子中的士兵也感受到了不安。
突然一阵暴风骤雨袭来,云间开始下着黑色的雨,落在那些士兵的身上只感觉到皮肉的焦灼,他们扔下武器纷纷抱头鼠窜,无论是躲在屋子里还是直接与那黑雨接触,他们只会感觉到胸闷和烦躁,而城内的百姓却丝毫反应都无。
他们见那块黑云只笼罩在城上,因此退出了鸻城,当他们再想进入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入不得鸻城的城门,因而只得放弃这座城。
当贺羽瑶再次醒来之后,发现江尘渊浑身插满箭羽死在她身边时,有些苍凉和悲怆的笑了,“直到最后一个问题你还在骗我,我此生最讨厌的便是说谎的人”
这便是无谎城的第一任城主,那之后她请来了通灵国的人用法术设计了三道大门,只有不会说谎的人才能进来,前些年她终是觉得活着无趣,便自断了自己的性命,临终前选择了我作为下一任的城主,这么多年罗姑娘倒是无谎城的第一位客人”
罗九闻听心觉江贺两家的遭遇也是造化弄人。
“这故事好久没有跟人讲过,姑娘既然已知无谎城的来历,便知我们一向看重至诚的人,姑娘既为了你的朋友便求药,我自当尽力而为,那草药在城内的百草园中,还待姑娘和我一同前去采药”
“这个是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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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听星玄讲完无谎城城主的故事,心里一阵唏嘘,讲故事的同时,他们很快便来到了第三道门处,那城门抬了抬眼皮,觉得好长时间不曾热闹了,怎么今日来了这么多的人,懒洋洋的问道:“你们可曾骗过喜欢的人?”
白露答得倒是痛快,“不曾”
星玄却是犹疑了半天不曾回答,他虽然没有骗过罗九,但确实有些事是有所保留的,但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承认他骗过她。
他语气冷然的道:“换一个”
白露诧异,他居然说换一个,这又不是教书先生提问,回答不出便换一个问题的事。
那扇门显然也愣了一下,但只浑身感觉到从门缝中透出的冷,接着便看到细碎的寒霜已经爬了他满身,冻得它牙齿直打颤。
那门威胁道:“你不怕我把你弹出去吗?”
“我只要还没回答问题,便不算说谎,可你若不换一个问题的话,我会让你一直处在寒冷之中,听自己牙齿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这些冰刺会一点点的刺入到你的身体里,将你的身体和这些冰块融为一体,我知道你们铁质的东西最怕冷,这倒不是很可怕的威胁,只不过有些难熬而已”
白露在一旁劝道:“何必吓唬一扇铁门呢,你如实回答问题不就好了”
“可刚才的那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那你便这般折......折磨我?”那铁门身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门上的寒气又重了一层。
星玄并不言语,只是耐心的等,没过多久,那铁门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换了一个问题,“你可曾瞒过你喜欢之人?”
“再换一个”他说话间,铁门身上的寒气又重了一层,白露已经在铁门上搓雪球了,她没想到原来靠暴力也能入得这无谎城,早知道她便能早些入城求药了。
铁门颇不服气的道:“你可会永远保护你喜欢之人?”
“会”他答得毫不犹豫。
那铁门舒了一口气,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门开,白露还以为是铁门想要耍赖,只听它道:“雪太厚了,门被堵住了”
白露拍拍额头,挥了挥手,一阵风袭过,门上的雪都被扫去,那铁门吱吱呀呀的开了一条小缝,他们刚要进入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无谎亦是谎”
星玄回头在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找寻,只见城门道内一簇烛台上的火苗摇摇晃晃,星玄仔细的看着那烛火,然后从那烛光之中分辨出了一丝残魂的痕迹,他走过到那烛火前,正待问,身后的铁门催促道:“门开了,便快点过,不然我便合上了”
星玄微抬袖,铁门感受到了他袖中的寒气,很识大体的闭上了嘴。
星玄对着那烛火道:“你是何人?怎么会仅剩残魂在这里?”
那残魂看了看铁门,星玄便起了一个水结界道:“这里你说的话别人都不会知晓”
那残魂道:“我见这位高人法力高强,因此才敢出言相扰,刚才那先一步入城的姑娘可是你们的同伴,她恐怕会有危险了”
星玄冷静道:“说具体”
“如今这座城的城主根本不是贺寻真,不对他本名是叫汪寻真,真正的城主是被他禁锢在集香殿的贺之桃”
星玄质疑道:“若真如你所说,全城的人怎会闭口不言,而让一个假城主鸠占鹊巢”
“你可有感觉到这城中弥漫着一股馨香,久闻之会惑人心神,让人失去判断的能力,只听施香人的控制”
听他这么说,星玄才微微嗅到,刚才白露刮的一阵风,吹散了那股香味。
那残魂继续道:“我是城主贺之桃的侍卫,那汪寻真是前任城主贺羽瑶请来的通灵者的后人,之桃继任城主位之后,深觉完全隔绝谎言有些太武断,有些谎言可能是出自善意,有些谎言可能是出自玩笑,大夫面对绝症的患者必须要说实话,可这实话会加速他们的死亡,商人做生意必须要说实话,可这实话挣不到钱维持不了生计,有缺陷的人无法得到鼓励,而很多的悲剧产生的原因并不全是因为谎言造成的,因此城主产生了解禁谎言,开放城池的想法。
我也是支持城主的想法的,谎言并不是禁止就能消除的,只有敬畏谎言,尊重真实才是一切信任和美好的基础,可那汪寻真却是个疯子,认为我们破坏了这座无谎城的极致之美,居然想要让谎言流传在这种城中,因而先将我打的重伤致死,而后又不放过我的魂灵,想要一同消灭,我的魂灵被他融散,其余的魂魄被他抛在弱水之中,只剩下这一缕残魂躲在烛火之中,期望能逃出去搬得救兵。
而城主则被他下药,禁锢在集香殿之中,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躯体,让她无法逃走只能冰冷的躺在床上,还要被他当做他所爱之人。
刚刚我趁那姑娘进入之时,从城内逃脱到这二道门和三道门之间的城门道中,本寄希望于等有人再入二道门时便再逃出一扇门去的,但看高人既有如此法力,想来是可以从汪寻真手中救出城主的,因此出言示警”
星玄听后,拂尘丝掠过烛火,带出那缕残魂,越过城门,白露追道:“在水结界里遇到什么怪事了,竟这么着急?”
“阿九可能会有危险,要快点找到她”
入了城门,那花枝招展般的婢女又围了上来,拥拥簇簇的要把他们引到殿中盛情招待一番,星玄没耐心与她们周旋,只问道刚才进来的女子在哪儿,那些女子一个个笑靥如花的道:“贵客别心急呀,先让我等好好招待你们一番,城主正在招待先进来的那位贵客,不时便会回来”
星玄微微迈出左脚,他眸中带着摄人的寒气,周围那些婢女们的衣袍都染上了一层冰霜,脚底被冰封住,白露微微起了一阵风,那些衣着单薄的女子们便开始浑身打颤了,星玄的声音不见怒意,但威胁力十足,“不想变成一具冰尸的话便快些说”
一年龄较小,身着紫衣的婢女哆哆嗦嗦的道:“他们去了集香殿看城主夫人了”
星玄问道:“集香殿在哪?”
拂尘丝中的残魂道:“我带你们去”
星玄顺着他的指引一路来到集香殿,进入大殿只闻其香,不见其人,星玄嗅了嗅,“他们不在这里”
白露着急道:“这城内这么大,不在这里可如何好找?”
“先别急,这殿中的香气太重了,掩盖了阿九的味道,白露你可能用风剥离出阿九的味道”
用风剥离出味道,这是她在天清山与其他人玩捉迷藏时常用的找人法术,只是现在身为鬼魂,法力不知能否发挥出来,她闭上眼睛,凝神静气,有无形的风从她指间散去,一缕缕的风像一根根丝线似的抓出空中看不见的檀香气、药香气、艾草香气、花草香气......然后剥离掉她、星玄和殿内躺着的那个女人腐败的气味,最后只剩下一个陌生人和阿九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