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寿康宫,在羊肠小道上,乾隆对皇后说:“皇后今日对朕和茜琳的袒护之情,朕记在心上了,如果以后茜琳在后宫中能得到皇后的照顾,朕会更加感动。”
皇后不假思索地答道:“臣妾今日来寿康宫,不是为了袒护香妃,而是想要提醒太后,她无权插手六宫之事。皇上不必记臣妾的好,至于皇上所期待的,臣妾也做不到。”
乾隆笑问:“如果是为了朕呢?能做到吗?”
皇后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皇上将她直接从贵人晋为妃,而不经嫔位,这已经是本朝的特例了,而未曾侍寝就封妃,更是大清入关以来都不曾有过的事。看来,香妃在皇上的心目中地位,真的是无人能及。”
乾隆又略略一笑,算是默认。
皇后又说:“臣妾以后会让胡嫱常去陪伴香妃,胡嫱很聪明,无知也无畏,皇上大可放心。”
乾隆点头微笑,他许多年都未曾用这样充满柔情的目光看过皇后,如今终于肯主动温柔一次,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皇后竟然会为乾隆这样的一句话违背自己一直秉承的原则,深深感到莫大的悲哀。
永琪离开皇宫,一直思考着乾隆所说的话,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自己也感觉得到,对胡嫱那种异样的感觉。
但是,他同时也明白,他和胡嫱很难有未来,而且,这样真的很对不起懿泽。
永琪回到王府,在府中的夹道远远看到懿泽走来,不知为何,他赶紧调转了方向,假装没有看到,忙忙地就想离开。
“永琪!”懿泽叫住了他。
永琪只好站住了。
懿泽走到永琪面前,问:“你是在躲着我吗?”
“没……没有,我没看到你。”永琪目光闪烁,不敢直视懿泽。
懿泽道:“你没必要撒谎,我知道,嬿翎的事,你对我和碧彤,都有疑心。所以这些天,你躲着谁都不见。”
永琪忐忑着,解释道:“我知道你不会做那样的事……只不过……”
懿泽打断了永琪的话:“我不是来讨论这个的,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是孟冬劝我来告诉你,我怀孕了。”
永琪有些小小的惊异,可是,他的心中竟不能像第一次听说懿泽有孕时那般欣喜,他呆呆站着,想不起来自己应有的态度。
懿泽转身离去。
永琪忙拉住了懿泽的手:“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懿泽直直地瞪着永琪。
永琪不知该如何作答,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而道歉。
懿泽无奈地苦笑着,道:“看来,你真的曾经怀疑过我是害嬿翎的凶手,对吗?”
永琪摇了摇头,他很难解释清楚,也不敢说清楚。
懿泽又问:“我们之间的信任,是不是一向都如此不堪一击?”
永琪目瞪口呆。
懿泽甩开永琪的手,独自回到了芜蔓居。
一连多天,永琪没有再去宫中见过胡嫱,而是向太医要了许多安胎的方子,亲自督查厨房为懿泽煎药,又亲自送到芜蔓居。
只是,懿泽常常闭门不见。
观保之妻陈氏,到王府来探望,先来拜见了永琪。
永琪交待说:“懿泽最近生我的气,不肯见我,岳母大人去看懿泽,还望给我说些好话。”
陈氏笑道:“懿泽自幼有些孤傲,肯定给王爷添了不少麻烦,我一定转达王爷的关怀之情,让她知道好歹。”
永琪俯身拜道:“多谢岳母大人体恤。”
陈氏忙回礼道:“王爷这不是折煞老身吗?快请起!”
陈氏辞别永琪,就往懿泽房中来。
懿泽在纸上用笔画出梦灵玉的形状,正端详着思索。她一直苦于无法寻回灵玉、恢复神力。
嬿翎已死,这件事便更没了头绪。
金钿为陈氏掀开帘子,向里道:“侧福晋,夫人来看你了。”
懿泽已经知道陈氏入府,站起来走到门口,迎陈氏进来,轻轻唤了一声:“母亲,今日怎么想到来看我?”
陈氏笑道:“我听说你有喜了,特意来看看你,在家里给你做了些小物件,你将来用得着。”
懿泽看了陈氏带来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小孩子的衣物。她之前也有做过,但可惜没用上,心中便觉得像是一种诅咒,因此这次就没做。
看到陈氏送的东西,懿泽并不开心,随口说:“我又不是第一次怀孕,母亲却这次来贺喜。”
“上次也要来的,谁知道礼物还没齐备,就……”陈氏不便继续说下去,又劝慰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如今你怀的,依然是王爷的长子,而福晋过门后一直没有动静,王爷如今最宠你,将来必然更是了。”
懿泽笑问:“母亲如何知道是长子?而不是长女呢?”
陈氏笑道:“是你父亲说的,他说你命中有孕,必为男丁。”
懿泽听了,心中反而生出一丝忧愁,有子固然是好,也可以成为是她来人间完成使命的筹码。
可是,她作为神族的出身地勒得海,世代领袖都是女子,她若命中无女,梦神族又该如何有下一个女君?
她知道观保一向能掐会算,而且十中八九,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神族母亲丹阳被救出天牢,能再生一个女儿。
陈氏又说:“你需要多休息,我就不打搅了,我听说,宜庆病了,既然来了,也顺便去看看她。”
“宜庆病了?什么病?病了多久?我怎么不知道?母亲远在府外,倒是知道了?”懿泽心中有些纳闷。
陈氏笑道:“我也是入府后才知道的,是金萱那个小丫头跟我说的。”
懿泽淡淡答道:“果然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照顾不周,宜庆如此思念母亲,母亲还是快去看看吧!”
陈氏忙堆笑说:“这是哪里的话?你在孕中,需多休养,宜庆的事,本不该叨扰你的。”
陈氏又辞别懿泽,匆匆去看宜庆。
金钿很是不满,向懿泽牢骚道:“什么来看你顺便看她!夫人分明是为了来看二小姐,假借名声说是给你贺喜!”
懿泽笑道:“我早就习惯了,你又何必生气呢?孟冬去哪里了?”
金钿左右看看,闷闷地答道:“我刚才还看到孟冬姐姐在这里呢,一眨眼就不见了,可能有事出去了。”
懿泽不再理会,仍然思索灵玉的问题。
原来,孟冬心有疑虑,悄悄尾随陈氏,到左翼楼宜庆的房间外窃听母女谈话。
只听陈氏问:“二小姐在哪里?”
金萱道:“夫人可算来了,二小姐卧床好多天了,整天神经兮兮,还不让请大夫,奴婢也说不清楚。”
陈氏听了,很是担心,忙走到床前,只见宜庆用被子蒙着头,就掀开了被子。
突然见光的宜庆,好像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
陈氏扶着宜庆的肩膀,说:“宜庆,是娘来了。”
宜庆看到是陈氏,又突然扑到陈氏怀中,大哭起来。
陈氏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宜庆哭道:“我做了恶梦,我以为刚才掀被子的是嬿翎……”
陈氏大吃一惊,忙对金萱说:“你去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金萱也有些诧异的神色,不敢多问,只得走出门外。
孟冬听见她们说这话,忙躲到一旁,避开金萱,转到房后。房后有一棵大树,孟冬就像猴子一样爬到树上,继续偷听。
只听陈氏问:“难道嬿翎的事情,与你有关?”
宜庆哭泣着摇了摇头,喃喃而道:“我不是有心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陈氏听得稀里糊涂,问:“你能说得明白一点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宜庆一五一十地答道:“那天,府里都在议论宫里来了一个回部公主,就是现在的香妃娘娘,王爷和懿泽他们都去赴宴,我就想问问,那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结果还没走到后殿,看到懿泽正在发脾气,就没过去。后来,我看到嬿翎跪在地上,王爷的表情很温柔……王爷都没有对我那么温柔过。我很好奇,王爷对她都说了什么,就跟踪了嬿翎,到了河边,我……我……”
“你做了什么?”陈氏焦急地看着宜庆。
宜庆继续说:“我拦住了她,问她是不是跟王爷……她什么都不肯说,我就威胁她说,她要不说实话,我就把她推到河里去!可是,我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我并没有真的推她!”
陈氏追问道:“那她到底是如何落水的?”
宜庆喃喃而道:“她要走,我拉着不让,然后拉拉扯扯的,不知道怎么搞得,她就掉下去了……我想拉她,又怕她把我拉下去……”
陈氏听得很是焦虑,埋怨似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找别人救她?难道府里没有巡夜的侍卫吗?”
宜庆委屈地说:“我就想着,反正有巡夜的侍卫,肯定会发现她,我……我就走了……我担心了一个晚上……”
陈氏听了,很是生气,问:“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这跟直接害死她,又有什么区别?”
“我已经知错了……我也很后悔……我这些天天天都吃不下睡不着……我真的很难过!”宜庆说着,哭得一塌糊涂。
陈氏见到宜庆这副模样,又心疼地抱住宜庆,安慰道:“傻孩子,我送嬿翎来,本来就是担心懿泽一个人笼络不住王爷的心,原以为嬿翎快要成功了,却突然听说她出事了,我还以为,是福晋或是懿泽容不下她,没想到竟然是你……”
孟冬听到这里,立刻返回芜蔓居,知会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