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懿泽不能浪费时间,她来到毓庆宫、永琪以前居住的宫室,寻访被自己摔碎的灵玉。
懿泽让孟冬守在附近的岔道上,她只身一人来到屋门前,努力回忆摔玉的那晚,自己所站的位置。
她回忆着,那晚她每次看穆谡时,都看到了旁边的什么,每想起一点,就在地上做一个标记,最后把范围缩小在几尺之内。
懿泽手持龙锡杖,竖在划定位置的最中心,对着龙锡杖说:“梦龙,帮我召回灵玉,它就在你附近。”
有一些点点的光亮在地上闪烁,渐渐变成小小闪烁的颗粒,颗粒越来越多,然后慢慢地飞起,最后全部落在懿泽的手心里,不再发光。
懿泽低头看看手心,只是一些玉的碎片。
而且,懿泽并没有感觉到神力回归,她想,恢复神力,灵玉应该会回到心里,而不是手上。
正在沉思,懿泽忽然听到孟冬的叫声:“福晋!”
懿泽回过神来,孟冬已经走到身旁,说:“福晋,十一阿哥回来了。”
“五嫂。”十一阿哥永瑆对着懿泽鞠了一躬。
懿泽忽然间意识到,原来永琪以前的住处,现在已经是永瑆的住处了。
懿泽笑道:“十一阿哥,许久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永瑆一脸稚嫩,笑道:“五嫂,我昨晚做梦,梦到你来了我门前,所以今天一下学,就赶紧回来看看你在不在,你果然在。”
“是吗?”懿泽有些疑惑,只是随意地笑笑。
告别了永瑆之后,懿泽来到神武门等永琪。
侍卫胡云川又给懿泽搬了一个椅子,懿泽便坐下了。
胡云川在一旁,忍不住笑了一声。
懿泽问:“你笑什么?”
胡云川笑道:“看来,侧福晋跟五阿哥是和好了,才愿意坐着等。”
懿泽想起上次踹翻了椅子的事,原来那天拦住自己不能出宫的,也是此人,她心中不快,于是又站了起来,去一旁散步等候。
回府的路上,懿泽问永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兰贵人的事的?”
永琪答道:“就是十四弟被诊出天花的那天,延禧宫里闹翻了天,皇阿玛正在跟大臣们议事,我就跟着皇阿玛一起去了延禧宫。当时,很多证据都证明兰贵人与此事有关。兰贵人失宠已经很久了,皇阿玛一怒之下要赐死。幸亏颖妃求情,皇阿玛对蒙古的妃嫔一向重视,就下令不再追查此事,让兰贵人去宁寿宫侍奉太嫔。”
懿泽问:“你觉得,兰贵人会害十四阿哥吗?”
永琪思索着,道:“我也觉得兰贵人不是这种人,但是兰贵人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而且令妃娘娘就算有心陷害,也不会拿十四弟开玩笑,她入宫多年,好不容易才生下一个儿子,第三胎生的,又是女儿。”
懿泽默不作声,她也没太想明白。
永琪把手放在懿泽的手上,说:“你也不要太担心,我今天问过了,十四弟已经好多了,我想,只要十四弟康复,我们再去跟皇阿玛求情,兴许救出兰贵人也不难。”
懿泽心中猛然触动,以前,永琪曾经多次握住她的手,却不似今天这般让她紧张。
懿泽看着永琪水一样的目光,点了点头。
到了王府,永琪和懿泽一起走在小道上。
懿泽低声问:“今晚,你要住哪里?”
问了这句,懿泽竟然觉得氛围有些尴尬。
永琪似乎读懂了懿泽的暗示,微微露出笑容。
懿泽也腼腆地笑了。
幽漾突然跑出来,喊道:“王爷,你可回来了,今天吴太医来过,说福晋有喜了!”
“真的?”永琪喜出望外,忙忙地奔向琴瑟馆去看碧彤。
懿泽的笑容消失了,她站在那里,望着永琪的背影远去,心里凉凉的。
回到芜蔓居中,孟冬左右徘徊,思索着碧彤的身孕,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轻轻地摇头,感叹道:“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懿泽坐在灯下,拨弄着烛花,苦笑着:“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和永琪也是成亲没多久就有了孩子。”
孟冬摇了摇头,道:“不一样的,你们俩那时候,如胶似漆,天天都在一起,当然很容易有孩子了。”
“你是想提醒我,他们现在也是如胶似漆吗?”
“他们感情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孟冬走到懿泽身旁,推理一般地问:“五阿哥有多久是在书房一个人睡的?有几天会在她房中过夜?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你想多了吧?这种事情,一半是缘分,一半靠天命,有的人,就是一次就能成,那也没有办法!”懿泽不太乐意继续讨论这件事,拿起剪刀剪掉燃尽的灯芯。
懿泽把灵玉的碎片放在书桌上,反复琢磨着,到底怎样才能把灵玉送回心里、恢复作为梦神的神力?
想着想着,不知何时,懿泽开始打盹。
孟冬推醒了懿泽,说:“困了就躺下睡,坐着怎么睡?”
懿泽只觉得浑身无力,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就躺下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懿泽被噪杂的声音吵醒了,她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懿泽披上衣服下床,走到窗口,看到外面人来人往,搬着各样箱子盒子进进出出。
嬿翎走了过来,问:“福晋终于醒了,孟冬姐姐说福晋昨晚睡得晚,特意交代了不要叫你。”
懿泽问:“外面这么热闹,是在做什么?”
嬿翎似有些不太敢说,道:“那些……都是给嫡福晋送东西的。”
懿泽听了,冷笑一声,问:“这么快就满城风雨了?我当初有喜,永琪怎么就那么平静?”
嬿翎忙解释道:“福晋误会了,这些全都是太后的赏赐,王爷还不一定知道呢。也不知道是谁,早早就去向太后报了喜,太后就叫人送了好多东西过来,还专门拨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来伺候。”
懿泽听罢,心中一阵不快,转回床前,将枕头甩到里面。
她的目光转移到书桌上,发现书桌上十分整齐光洁,忽然想起昨晚睡前随手放在书桌上面的灵玉碎片。
懿泽惊叫起来:“我的玉呢?”
“玉?福晋说得是哪块玉?”嬿翎不太明白。
懿泽指着昨晚放玉的地方,说:“就在这里,玉的碎片!”
嬿翎恍然大悟,又有点紧张地说:“奴婢以为……以为摔碎的已经没用了,就给丢掉了。”
“什么?”懿泽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喝道:“你丢哪里了?赶快捡回来!”
嬿翎支支吾吾的:“奴婢都……都收到后面灰污池去了,池里面的废物也……也都被装车拉走了。”
啪的一声,懿泽甩给嬿翎一个耳光,吼道:“滚!”
嬿翎服侍懿泽以来,还从不曾挨打,自以为也没犯什么大错,却遭了耳光,心中委屈万分,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嬿翎跑出屋外没多远,不想正好撞在永琪身上,嬿翎一看是永琪,忙站住行礼。
永琪很惊讶,问:“你怎么哭着跑?还捂着脸?”
“我……”嬿翎不敢告状,也不想撒谎。
永琪又问:“你是挨打了吗?是谁打你的?”
嬿翎依然低着头,不知如何作答。
永琪心中涌起一份冲动,就要朝懿泽的房间走去。
“王爷!”嬿翎忽然拉住永琪的袖子,说:“侧福晋心情不好,而且……我也确实犯了错。”
永琪追问:“你犯了什么错?”
嬿翎答道:“侧福晋有一块摔碎的玉,我以为碎片没用,就给扔了,没想到,侧福晋会发这么大火。”
永琪听了,觉得这根本算不得个事,于是更加恼怒,直奔懿泽房中。
嬿翎拦不住,追着一块到了懿泽房门前,看到孟冬也在屋里,更感到胆战心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躁?看见人就要动手吗?”永琪进门,就是一顿教训,那神情,好像懿泽犯了滔天大错一样。
懿泽看了一眼门外侍立的嬿翎,心里就都明白了,冷笑道:“王爷是专程来兴师问罪的?”
永琪道:“你不就是嫉妒碧彤有身孕了吗?你不就是看到太后赏赐了东西吗?我真没想到,你的心胸会如此狭隘,竟然拿着下人来撒气?”
懿泽才懒得解释,只淡淡地问:“你心里就是这样看我的?”
永琪愤愤不平地说:“你以为呢?如果今天有孕的是你,碧彤一定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你,而你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懿泽望着永琪的眼睛,愤恨地、冷冷地说:“你说得对,我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你最好保护好她,免遭不测!”
永琪听了,瞬时间觉得失望透顶。
他原不是来问罪的,只因为昨晚听说碧彤有孕,一时激动去看望,疏忽了懿泽,事后想起,觉得抱歉,怕懿泽心里难过,所以一早起来就惦记着赶紧来安慰懿泽。
此刻却不想变成这样,永琪不想继续这毫无意义的争吵,转身走了出去。
嬿翎望着永琪离开,心中的恐惧更甚。
孟冬看着嬿翎,冷笑道:“还真是外有强敌,内有佞臣。”
嬿翎忙进屋,对懿泽说:“福晋,奴婢真的没有跟王爷告状,我一出门,就碰到王爷,也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火。”
孟冬不怀好意地笑道:“让我来告诉你,王爷为什么发火?因为他心疼你,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跟侧福晋说,只能拿嫡福晋来说事,我说得对吗?”
嬿翎摇了摇头,慌忙跪了下来,哭道:“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对王爷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孟冬道:“你已经不适合伺候侧福晋了,不如送你去伺候嫡福晋吧!嫡福晋有了喜事,也缺人手,送你过去,也算是侧福晋对嫡福晋的一番心意。”
嬿翎拉住懿泽的裙摆,哀求道:“侧福晋不要赶我走,我对侧福晋一直忠心耿耿。”
孟冬笑道:“现在正是你表忠心的时候,让侧福晋看看,你是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
嬿翎膝盖发软,连求情都找不到理由,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流下。
懿泽习惯了对孟冬言听计从,况且此刻对嬿翎又十分不满,也就不理会嬿翎,顺着孟冬的话吩咐道:“你早些回去休息,东西收拾好了,就搬到琴瑟馆去吧。”
嬿翎看着懿泽不近人情的样子,知道没有了一丁点希望,含泪退了出去。
在嬿翎离开后,懿泽问孟冬:“为什么让她去伺候碧彤?”
孟冬轻轻笑着,答道:“你觉得,碧彤福晋能看着她勾搭王爷吗?他们会把嬿翎当成你派过去的奸细,到时候,水火不容,看他们窝里斗,可比你动手省事得多。”